我的家园

我的家园

          我的家园 ----- 青春自闭之战

             

我的家园

曾经花枝繁盛

可后来

后来

园丁带走了锄头

松柏当头

出类拔萃的他啊

遮挡了我的太阳

狂风疾雨

邪虫病物

我只剩

飘摇的残破

没有路啊

来不了人

我在黑暗中

会死去吗

我的家园

需要你

是你吗

  其实我很讶异，我的变化。我的脸庞日益削尖，红扑扑的肥胖感不见了。鼻梁一下拔萃挺起，有点像雨后的春笋。这真是有趣，连我额间的那颗小痣，也渐渐晕散开，越来越大，有点扎眼，所以我时常拿手去扣，有一次流血了，我乐了，它该掉了。但是，血痂掉落，它依然显赫可见。于是反反复复，流血结痂。它还是没变，可我却变了。

  我的胸部开始隆起，不不不，它不像花苞不像蓓蕾，不像一切美好的书里写的那样。它像锥子，像长者倒刺的花枝，直勾勾的扎入心头。越大扎的越深。我很害怕。我害怕别人看见我这心上的魔鬼。于是我拿着白麻布，一寸寸的缠绕，直到我呼吸困难。每次有人看着我时，我就好像他们在看我的丑恶和我心上的魔鬼。我很害怕，所以我跑走了，越跑越远......

  这是我十六岁那年写下的唯一的文字。而今我二十，远走他乡上大学。我在静静的岁月里回想那些年忐忑的不平凡。如果说人的一生在追求光明，那我一定是在乞求光明。向死而生是我在黑暗里生存的唯一方式。

  在我十五岁的最后一个夜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泪水的缘故。星星不像星星，月亮也不像月亮。模模糊糊连成一片。扭曲的的就像山海经里的七魔八怪。是因为太害怕了吧？脑中一片混沌不知东西。我也不知道我醒来身在何处，短短的麦秆在我身下扎疼了我的皮肤。我嘴唇干裂，龇牙咧嘴一阵血腥迸溅而出。像裂开的玫瑰。我的身体也像裂开的玫瑰，两腿之间缓缓而下的血液，一路奔走一路花开，魔鬼血色。在我眼底，幽幽浮现着他。白衬衫上一张白净的脸，细长的眼眸，薄翼般的唇，他撩动着额前的发丝，朝我笑着。我欢喜这笑颜十余载，而今，我只觉战栗，脱光跳入冰窖的绝望。我只记得他捂住我的嘴，撕扯我的衣服，他用他那醇厚的嗓音低低的像我发出警告，告诉大家，就都去死吧！

  回家了就好了，什么都会好的，我这样想着。家是我唯一的光亮。

  然而在我哭过之后，母亲只是拿了水和药。“家里太穷了……”。这是我听到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我心里的家园也彻底坍塌。从此之后，我再也听不到任何温暖，风声是妖，雷声是鬼。没有眼泪，这才叫绝望。

  其实我也很不想陷入黑暗，可是不知道世界为何没有由头的就黑了。我吃不下饭，胃里就像盛了石子，外面的世界总有一双手不断向我递送食物，可我看不见也听不见，我麻木的吃着嚼着再呕吐。我想我大概是病了。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更加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好像记得曾经的我很快乐，我努力回想回想但只有疼痛，这是个怪圈。我害怕极了，身边的人我都好陌生，熟悉的脸再也没有熟悉的味道，我心间的刺越来越深，伴随着每一道目光，狠狠的日益深扎入心。之后身边的人彻底换了，是真正的陌生，只有镇定剂的味道，只有消毒水的刺鼻，全世界雪白，鬼魅的影子在我眼前晃晃悠悠，他们在说什么，朝着我说话，但我却听不见。我也很纳闷，我是怎么了？连绝望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常常做一个梦。我的家园。我的家啊在崇山峻岭再重山万水之后的一个山村里。我们一家五口，有一片大大的园地。我最喜欢我那穿着白衬衫的哥哥，他有细长的眼眸，薄翼般的唇，他常常在阳光熹微的时候撩动自己额前的细发。那里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流，牵动着我儿时所有的情愫，却潺潺流走了。我有个最疼爱我的母亲，每每农作后，她都会提溜着一袋各色的瓜果悄悄塞进我的书包。我的爸爸很伟大，他顶天立地，为人出头，故乡邻里间十分爱戴他，他当了村长，像个国王。那我以前一定是个公主。国王王后带着他们的儿女快乐的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的王国里，长长久久。

  梦醒了，我耳旁常常缠绕着母亲的那句话：“家里太穷了……”。

  混混沌沌，没有思想。那个时候的我，是行走的孤魂，游荡了两年的岁月。

  十七岁，和我一个病房的小男孩要出院了。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反正就是一直沉沦着。

致美丽的姐姐：

  姐姐，我就要离开了。我昨天看见院子里的月季花开了，青草的味道好香啊。护士姐姐好幽默，她把我逗笑了。妈妈说家里的小黄猫生了三只小宝宝，有一只雪白的毛发，我送给姐姐。妈妈说我病了两年，我想姐姐一定也是病了。姐姐不爱笑，但姐姐这么漂亮，笑起来一定很可爱。我会想你的！一定一定！

                    家家弟弟

  我字字句句的读着，莫名却流了泪。

  我每天要吃许多药片，在半夜，我莫名的哭嚎，但总是在皮肤一阵刺麻中昏厥过去。醒来便日复一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尖叫。望着雪白的墙壁我才会安静，安静的时候我就开始做梦。

  而此刻，这滴眼泪，我却感觉如此真实。我抚摸着自己的皮肤，从脸颊到脖颈，从腰腹到乳房。我成长了许多。我今年多少岁了，用力细想，却也想不出。于是我开始和护士说了第一句话，“我今年几岁？”

“十七。”

  恍如隔世。但我开始愿意吃饭了，开始能尝出虾的鲜香，未熟的肉的腥味。我开始学会接受好的，拒绝坏的。开始选择自己每天穿衣的颜色。慢慢的，我感觉自己开始变沉，脚踏实地的感觉。于是我走出灰白的大楼。我在草坪上看风筝，张目对日，刺眼而真实。

  于是我离开了医院回到了学校。我选择了住宿，暑假的时候收养了家家的猫，我唤它希望。我努力的看书和学习。我从不主动交朋友，但我学会了微笑。

  今年我二十，在离家几度春秋之外的小城读大学，我从未回家，心上的家还是一片废墟。这几年我过的平静，母亲偶尔来看我，带来各色的瓜果，我会拥抱她，她也在老去。

  我遇见了一个男孩，他让我四季如春。我还是不大说话，常常惊恐于细索之事浅淡目光。他给我拥抱，给我吻。我能感觉到，他是我荒废了四五年青春里开来的第一朵花。

  我心灵的家园在重筑，我希望日子不要太磨难，经历黑暗的人对光明更加渴望。所有的姑娘都值得公平对待，无论贫穷无论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