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儿时，家门口有一条河沟，娟娟流水从河水的上游到下游，发出好听的声音。

儿时，我尤其喜欢这条小河沟。春天小草新萌芽，枝丫上的雪水缓缓汇入小河和着原先的河水一道往下流，我搓搓冻得通红的手，感受着初春未完全褪去的寒意。夏天河床长满了各种草，野花，潺潺河水，便穿过草根，从河的上游到下游，静静溜走，远处的山坡是花还没有来得及凋敝，但已孕育了点点果实的李子树，我站在河沿边，仍轻快的夏风吹拂我的发丝；秋天，河水收缩，露出光滑的鹅卵石，不知谁家的鸭子跑来了，橘黄色的鸭掌在鹅卵石，水洼处一高一低踩着，一边扑腾着翅膀来平衡有些笨拙的身体，我的目光跟着它橘黄色脚掌移动着，等着它正要踩到某一个鹅卵石滑落时哈哈大笑。大概，鸭也是自尊心极强的，偶尔听到我的笑声便转过头对我怒目圆睁，当然我也毫不示弱“圆目”还回去；冬天，河道两旁积了厚厚一层雪，河床、河沟、远处都呈一个颜色——白色，身着黑色棉袄的我似乎玷污了这纯洁，我急忙躲进屋子换一身红色出门…春夏秋冬，如此反复，小河沟依在，我却渐渐长大成人，离开了它，离开了家乡，但却时时不往那条小河沟。

忘不了，那些等爸妈回家的夜晚，我一遍一遍对着小河沟祈祷：爸妈一定平安回家；忘不了，那些日子陪着爸妈的清晨，他们的细细私语；忘不了，挨了骂牵了我的狗儿跑去小河边一面摸着狗头，一面哭着述说说妈妈偏心弟弟。不管是驻足也好，祈祷也罢，河水都统统收下。潺潺的河水从上往下，带走我的企盼，传递我的祈祷，送走我的童年。

如今，听妈妈说它仍然静静淌着。只是河道两旁没了那个傻傻盯着它的孩子，只剩下潺潺的河水，春夏秋冬的反复着。没了我的陪伴它是不是也欢快着呢，我时常想起它。后来居然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里，还是那条小河沟，久经岁月的河床，只是娟娟的水不在从上往下，而是到某一个地方聚集成漩涡状态涡旋着，起先只是小的，后来越来越大；起先是慢的，后来越来越急。在短短的时间里，涡旋越来越大，水流越来越急，河沿的我感受到了它的危险，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它却一步步追近我，就像这涡旋是冲我而来，专门为我而生。终于我还是没能跑过这漩涡，被一股卷进这漩涡，我扑腾着，两眼一片黑暗，却又像很多光。光还是黑色我分不清，我只能一个劲扑腾着我的双臂，就像小时候那只鸭鸭拼命扑腾着它的翅膀，鸭有在笑我吗，我赶紧回头，却又被迎面赶来的漩涡卷进漩涡……

梦醒来，脑海一片空白，唯独留下黑和光在脑海里模糊而清晰。模糊着是分不清的光和黑，清晰的是光和黑的混合。

小河，变成了漩涡吗？我赶紧拨通了妈妈那头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