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沉寂了,在两、三年间,没有任何惊动四方的事情发生,包括魔教在内的正、邪两道各门各派,都在貌似相安无事的状态下尽量保持着低调。在漫长无聊的时间里,只有一个地方依然保持热闹和张扬,这个地方就是锁云城。
叶云是锁云城的主人,一个美貌的女子,她的美艳据说可以令任何男人心动。她肯定已经不年轻了,但很少有人能说出她的年龄。她的帮派没有名称,人们就叫她“锁云城主”。她的手下全部都是女子,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与众不同的是,锁云城的女子们只使用一种武器——绳子。
锁云城建在高高的山上,云雾缭绕,终年难见其真面目。城中的女子都是发誓终身不嫁的,但城里却有许多欢场。锁云城的欢场不同于一般的青楼,要花许多银子的,据说有不知多少年轻漂亮的女孩等待着来访的客人。这里的欢场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的,它的游戏规则很复杂,要进行许多繁复的仪式。据说最主要的规则有两条,一是所有的人都必须接受捆绑,二是一旦进入,就至少要停留一年。
锁云城主在江湖中的位置很微妙,也许她算是中原武林的边缘人物。她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手下的女子们却功夫平平,接触过的人们都是这些女人酷爱捆绑,喜欢以狠毒的手法捆绑男人,也喜欢男人来捆绑她们。她们使用绳子的技术都非常娴熟,娴熟到可以做为进攻武器的地步。但绳子终归是绳子,在高手面前只能算是雕虫小技,所以武林中人对锁云城的绳子并没有太多的顾忌,更多地将这些女子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不太有兴趣把她们作为一方有威胁的势力来看待,多年来,锁云城在江湖中成了“中立国”,成了“非暴力”的象征,人们对它的向往更多地在于那些美丽的女子和与众不同的取乐方式。当然,在对锁云城放松聊赖的态度里,要把一个人、一条绳子排除在外,那就是叶云自己和她使用的那条绳子。
叶云的绳子被称作“武器”一点都不过份,而且称得上是非常出色的武器,以至于用“绳子”来命名它有些不恭,有献媚者附庸风雅,送给它“缚龙索”、“情链”等名字,都被叶云拒绝了,她一直称自己的武器为“绳子”。而这条绳子的来例,又实在不能让人将它作为一条普通的绳子来对待。
相传在上古时代,终南山脉深处有一条大蛇,名叫“铁线”。它只有小孩的手腕那么粗,却长得出奇,竟达数十丈,蛇身坚硬如铁,一般的刀剑根本不能伤害它。铁线有两个头,长在长长的身体的两端。这种蛇的性情凶残至极,而且极有灵性,无论人畜,只要被它盯住,就会不停地追捕,直到将其杀死为止。铁线的颜色与一般的树藤毫无二致,当它静静不动的时候,一般人根本没法察觉。很少有人能遇到铁线的头,一旦遇到了,也就意味着到达了生命的终结。后来广灵子大师云游至此,决定制服这个为祸人间的孽瘴,前后七天,穷其上天入地之鬼斧神工,才将铁线杀死。铁线死后三年,尸体僵而不腐,广灵子将其带至东海浸蚀三年,又带至西域沙漠暴晒三年,方才风干。后来有人取其一小段,与其它药物混合烹煮,入药后可冶百病,据说煮许多次后仍然能煮出深褐色的汤来。
叶云的师祖,正是取铁线的干尸,将上乘的麻棕一起浸泡,又以不同的火力熬煮,才制成了现在的这条“绳子”。后来结合本派的独门内功心法,终成“锁云七十二式”。
没人知道这条绳子的确切长度,因为它平时总是藏在叶云的袖子里,袭远是瞬间可达十几丈,近攻时又可数寸,绵软时有如绕指柔,坚硬时却又似长枪大戟。“锁云七十二式”需以内力催动绳子飞行,或直击猛刺,或迂回点穴,或缠绕捆绑,舞动时使用者的姿势都曼妙之极,好象魅力十足的舞蹈,而一旦被击中则生不如死。
这一类的武功,在当世一流高手的眼中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又实在是另类,见过的人都啧啧称奇。有一年苦空大师偶然得见此技,也不禁连称“精妙”,“锁云七十二式”的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当然,对于绝大多数志在锁云城的男人来说,他们最希望见到的并不是叶云手里的这条绳子,他们对那些漂亮女子手里的绳子更感兴趣,对她们的肉体更感兴趣,身处锁去城的男人,都是捆绑虐待的高手,无论是施虐还是受虐,但没有谁会希望叶云的绳子捆到自己的身上。其中也不乏胆大之徒谋求与锁云城主的一夜欢娱,但据说要付出极高的代价,尝试者大都不知所终,因此打叶云主意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中秋将至,锁云城中彩灯满街,风萧声动。
在这个山中的小城里,人们寻找着各自的快乐,每人个似乎都很投入、很满足、很放松,这里也许不需要思乡的惆怅,也不存在游子的苦吟。名门望族的子弟悄悄而来,留下无数疯狂放纵的良宵,还有大把的银子;浪迹四海的刀客也留连忘返,以苍桑人世的阅历博得红颜知已的芳心,在月色撩人的午夜,怀抱依人,慢慢讲述那些刀头嗜血的传奇。许多人乐不思蜀,他们或许忘却了远方有人在苦等,或许不再去想那阴魂附体般的追杀,他们一味地沉浸在快乐和懒惰里,暗暗期盼着生命就这样一直延续到终点。
况飞宵正舒服地靠在软榻上,端着半杯酒望着月亮发呆,窗外秋虫之声阵阵,远处隐隐传来丝竹声和年轻男女的嘻笑。
“公子再饮一杯吗?”软榻的里侧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况飞宵转过头去,淡淡地笑笑,伸手抚摸着那只玉葱般的柔荑,“玉娘,今天是初几呀?”
玉娘慢慢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笑着,“公子看来真的不想走了?马上就十五了,还问初几。”她的妙目如水,凝视着况飞宵。
“走是要走的,只是还没到日子。”况飞宵喝干了杯中酒,下了床,迈步到窗前,负着手远眺夜空。
玉娘也下了床,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她也没有穿鞋,只穿着薄薄的罗袜轻轻来到况飞宵的身后,双臂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到他的后背上。
“公子,你……你想过到刀墙去吗?”她的声音非常低,似乎隐藏着无限的思恋的哀愁。
刀墙是锁云城南门外一面巨大的峭壁,平面兀起,状若刀锋。刀墙上挂着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武器。无意于争斗撕杀的江湖中人,会将自己的兵刃悬挂于此,表示再不动武。
武林中有名望地位的人如果想退出江湖多半都会进行“金盆洗手”的仪式,但对于许多江湖中的另类、正邪之间的人来讲,“刀墙悬铁”则是被公认的一种结束仇杀和宿怨的表达方式。一旦挂刃于刀墙,此人就不能再涉足江湖,他在锁云城的势力范围之内的时候,锁云城主承诺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并且可以免费在锁云城居住一年,但如果离开了锁云城,则需各人好自为之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刀墙也许是通向逍遥世界的大门,但对于更多的人而言,刀墙是无奈之门,是彻底放弃功名得禄的伤心地。许多人被迫抛弃了那如同他们身体一部分的心爱的武器,去面对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孤高的沉默和激斗中的兴奋将永不再来,取而代之的是未知里的缠绵和酒醒后的残月。悬刃于刀墙的人们,曾经因欲望的驱使而不停向前,而在这难现真容的锁云城里,他们也许只能任由身体里那一点点最原始的冲动将其推上浪尖,又抛入水底,他们必须甘愿象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并且以此为乐。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们放弃了生命里曾经最珍贵的东西。
刀墙,令人黯伤不已的刀墙,在锁云城,它不是一个热闹的地方,没有人愿意选择那里幽会或者游玩,久而久之,连砍柴的杂役也不愿意到那里去了。刀墙,成了一个彻底荒凉的角落,空留着绝壁上或精美豪华、或粗糙残破的各式兵器,静静地经历日出日落,饱尝凄风苦雨。
有意在锁云城长留的男人们,大多都在城里有了心上人。其间也不乏两心相映的爱侣打破戒律双双私奔的,但其下场都很惨。锁云城女子的心是不应真正属于任何一个男人的,如果她们敢于挑战这条清规,其结果是被抓回后一丝不挂地捆绑高吊于城头,蒙眼堵嘴,直至气绝。至于勾引女子出逃的男人,他们的结局也很简单,就是死亡。
这是锁云城的法律,同时也为江湖人士所默认和接受,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会愿意接纳一个从锁云城私逃出来的人。当然,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武林中势大权重的人物,基本上都没有涉足过这个地方。一个可以将欲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地方,一个以生命和尊严作为代价来换取满足的地方,对于那些已经拥有很多的人来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况飞宵并没有直接回答玉娘的问题,他将玉娘搂在怀里,边抚摸着她圆润的肩膀边问道:
“刚才我是不是捆疼你了?”
“疼是疼的。”玉娘更紧地抱住这个高高的男人,“但是玉娘愿意,从心里愿意让公子捆绑,因为玉娘知道公子心里喜欢玉娘才这样做的。”
“我来到这里,你从没提出过要捆绑我,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我是应该让公子绑起来爱抚的人。”玉娘的脸几乎全部埋在况飞宵的胸膛里,“我一见到你,便想让你这样对待我,让你喜欢……”她的发髻时而蹭一下他的下巴,“我没有捆绑公子的欲望,只想让公子你来捆我,捆着我,然后…..”欲言又止,娇羞地轻笑着。
“好象刚才我有些手重了。”
玉娘抬起头,望着况飞宵,“公子你今天怎么了,有些怪怪的。你来我这里一年多了,从来也没有象今晚这么温柔……”
“我对你不好吗,你不喜欢我温柔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今晚你有些不同以往。每次你来,都要把我……把我那样子好几次的,今天你一大早就来了,可一天了,只捆了一次……”
“时间满长的。”况飞宵轻轻吻一下她的头发,淡淡的香气浸人心脾。
“也是的,总共要有两个时辰吧。你下手好重,都让我想起了尹婆……”
尹婆是锁云城里尽人皆知的人物,她的武功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基本上不会什么武功。但她的捆绑技术却无人能比,因为没人见过叶云于此技如何,所以尹婆成了锁云城捆缚技术代表。每个加入锁云城的女人,首先要过尹婆这一关。据说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反复捆绑,然后才能开始学习捆绑别人的技术,其间有许多怪异的训练法门不为外人所知。经过她训练的女人,已经完全能从捆绑中得到最大的快乐,并且也知道如何用捆绑让男人兴奋起来。锁云城的每个女人都见过尹婆,但只在开始的几个月见过一次,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当一个女人的“训练”全部结束后,尹婆会让她喝一杯红红的葡萄酒,然后冷冷地说一句话:“但愿再也不要见到你。”
锁云城的女人们深知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只有当犯了戒律,面临处罚时,才会有机会再见到尹婆。那可怕的、令人羞耻难当的赤裸绑吊就是由尹婆来执行的,据说她会用一种特殊的绳子,加上极为狠毒的手法,女人一被绑起来就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浑身筋骨有如寸断。尹婆也传授过女人们以令人痛苦的方法捆绑对方,但从未教这样致命的招数。对于锁云城的女人们来说,尹婆令她们联想到销魂的快乐,也与令人心寒的恐惧密不可分。
“姑娘说的哪里话,在下可没有尹婆那么大的本领。”况飞宵笑了。
“公子才是在说笑呢。”玉娘的眼中流露出因充满崇拜的迷恋,“江湖上谁不知道公子的刀法厉害呀,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那柄刀的名字……”
的确,况飞宵的刀确实令人向往,令人敬仰,也令人胆寒。况家的刀法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在苏州老家的大堂里,一度陈列着四把刀,分别名为断水、灭焰、碎梦、绝情。这四把刀的外形各异、风格迥然,与各自的名字相对应的刀法也大不相同。在况氏子孙里,只有武功到达一定境界并且德才兼备的人方能继承其中的一把,同时有资格再选择另外一把刀的刀法进行修习。况飞宵十二岁那年和他的三个表兄一起,开始学习各自的刀法,但是十年后,只有他一人堂堂正正地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断水刀,而他的兄弟们,直到眼下据说也没达到足以拥有宝刀的境界。
“公子,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姑娘先去吧,我独自待一会儿。”
“公子还不想睡吗?你是不是还想……”
况飞宵笑了,剑眉展向两边,“姑娘误会了,今天已经辛苦你很久了,还是早些睡为好。”他轻轻抱起玉娘,放在软榻上,“我一会就来。”
玉娘笑笑,慵懒中带着妩媚,“公子可不要半夜里又来弄人家哦……”
“那也不一不定呀。”况飞宵半开玩笑地说着。
冷月,清风,刀墙,各式各样的兵器在月色里闪着寒光。
一席白衣的况飞宵静静地站立在刀墙下,断水刀笔直地背在背后,刀柄上长长的锦穗在风中飘扬。
“果然是个守时的人。”一个空洞的声音从对面的树林传来。
“你终于肯说话了。”况飞宵淡淡地笑笑,这笑容与刚才对玉娘的笑一点也不一样,似乎根本不可能出现同一张脸上,“树林里露水大,待的时间长了会受凉的。”
一个高瘦的身影幽灵般飘出树林,长长的黑袍几乎到地。
“还是把面罩摘掉吧,对于我,没有任何意义。”况飞宵轻蔑地看着对方。
“你知道我是谁?”来人显然有些意外。
“你的大名,武馆里的学童都知道,如果我还不知道,未免太孤陋寡闻了吧。”
黑袍人慢慢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
“况兄的艺业真是一日千里,佩服。”
“看来点苍孤鹤也不是浪得虚名。”况飞宵的手悠闲地玩弄着腰间的玉珮,“左兄,你真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来人正是左丁。
左丁慢慢走到况飞宵的对面,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坐了下来。
“况兄知道我因何约你至此吗?”
“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想自少林一役后,左兄一定也不甚好过吧。”
“况兄所言极是。”左丁轻声叹了口气,稀疏的长须随着风夜微微飘动,“少林一役,实在是惊天动地,也过于惨烈,在下实在不愿再多想了。有些不为知的隐情,还望况兄见谅,恕我不能直言相告。”
“左兄多虑了,在下并无此意,只是你几年来隐身江湖,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你我虽只一面之缘,毕竟一度切磋过武功,那时在下初出江湖,很多事情都不懂,若不是左兄手下留情,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说罢淡然一笑,也坐了下来。
“看来况兄还是对我有些误解呀,其实武林中恩恩怨怨,又有谁能三言两语就说清楚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兄弟我已经武功尽失,况兄却早已是成名人物,过去的长短,我们就不说了吧。”左丁神色默然,本来十分高挺的身躯在秋夜里却显得有些委顿。
况飞宵十五岁那一年,正是武林中风起去涌、征战不断的时候。四川唐门的唐冲与西域天山派的“雪魔”徐浩为争夺一柄名为“幽泉”的宝剑而势不两立。
唐门一向以暗器闻名,与剑道本无过多的渊源,但唐冲是唐门中唯一痴迷于剑术的人,结交了许多当世有名的剑客。武林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二人的争斗渐渐衍化成两个势力集团的对抗。
点苍派与唐门素来交好,而苏州况氏则是天山派在中原武林中的至交。那一年的中秋,两方势力在峨嵋金顶比武,约定双方各出七名高手,多胜的一方永远拥有“幽泉”宝剑。三局已毕,天山派完胜,这时本来作为公证一方的峨嵋派突然向唐门倒戈,于是一场混战,只杀得天昏地暗。
苏州况氏并没有派人直接参加对诀,掌门况进为人忠厚,向来不愿过多地参与江湖纠葛,因此只派了他的弟弟况智带领着况飞宵等一般兄弟前往,临行切切嘱咐本门任何人绝对不能出手。之所以让况飞宵等人前去,是考虑到这一班兄弟都初入武林,难得有此机会见识大场面、大阵仗,让他们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谁知道比武变成了恶斗,况智带领着子侄们往山下撤退,半路上遇到了包括左丁在内的点苍派一班人马。那时左丁也还年轻,但已有了“点苍孤鹤”的名头。点苍派人中有年龄稍大的认识况智,一声呼喝便拔剑出招。左丁与其他两名年长的师兄一起围功况智,其他人与况飞宵等人激斗。本来况氏兄弟的武功也已不弱,但实战经验太少,对方的人数又远多于他们,渐渐不支。况智的武功比左丁等三人高出不少,但他不忍痛下杀手,守多攻少,希望能以精纯的刀法逼退对方便罢。哪知道左丁等人正值年轻气盛,杀招频出,况智一时间竟显不出任何优势。待他回头一看自家子弟,已经被刺倒了两人,惊怒之下一刀斩下了左丁师兄的右臂。双方陷入了博命撕杀,混战在一起。
况飞宵与左丁交上了手,进退之间慢慢脱离了战团。况飞宵虽比左丁年轻不少,但武功上性格很是要强,加之第一次与人性命相拼,一柄快刀使得狂风扫落叶一般。这时天上突降大雨,左丁不慎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往峭壁下滚落。况飞宵毕竟少年仁厚,下意识地伸手一拉,使得左丁免去了命丧深谷的噩运。左丁却不领情,看到自己持剑的右手被况飞宵紧紧抓住,他左脚骤起,将况飞宵踢出丈外,即而合身扑上,长剑直刺况飞宵的胸膛。
正在这时,突然闪电四起,震耳欲聋的炸雷接连不断地响起。电光之下,况飞宵怒目圆睁,睛中充满着惊异和愤怒,一个初入武林的少年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自己所面临的一切。电闪雷鸣不断,左丁似乎为上苍的慈威所震慑,剑势慢了一慢,这当口一棵大树被劈为两半,断了的树枝纷纷落下。等左丁醒过神来,况飞宵已踪影不见。
那场遭遇战以况氏子弟一残两伤而告终,况智带着子侄们回到苏州,在况进的面前哭跪不起。掌门况进并没有责怪于他,相反却严令况氏宗族上下,不准以此为由涉足江湖恩怨。况飞宵并没有与他的父亲争执,从此埋头钻研断水刀法,几年之间武功已完全到达另外一个境界。父亲决定将断水刀传给他的时候,要他发誓不得以此刀寻点苍派之仇。况飞宵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但那峨嵋山上的一幕却不能从他的记忆中抹去。
后来他偶然在济南与左丁的师兄迟毕相遇,言语不和之间,血气上涌,要迟毕向左丁转告,自己相邀对诀。迟毕完全没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态度轻慢之极,甚至出言侮辱况飞宵。二人动起手来,在大名湖上剧斗一个时辰,况飞宵一直没有拔刀,只是以刀带鞘与迟毕过招,却竟打得对方无还手之力。迟毕羞愤之下使出点苍派的绝技“十七杀雁”,况飞宵大喝声中刀已出鞘,寒光掠过之际,迟毕的长剑转眼便被击飞。况飞宵一招即出,断水刀已还鞘如初,而且竟然弃刀不用,以掌代刀,连砍三掌震断了对方的双臂,然后扬长而去。
况飞宵由此而名动江湖。
消息传到点苍,全派上下气愤不已,左丁更是誓报此仇。点苍派十大高手齐出(迟毕已伤得不能再战,因此实际上只是九人),向况氏寻仇。这时少林方丈苦空大师亲自修书,遣本寺中高僧送至双方掌门,规劝两位掌门息事宁人,化解血光之灾。正值少林派在江湖上威势甚大,哪个门派敢不给面子,因此这件事算是勉强压下了。
况飞宵深知已有违父命,家是不能回了,于是便独自在大江南北游荡,其间经历几场生死之战,断水刀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了。好在他所与之为敌的,多为黑道悍匪、邪门宵小之流,而且大都以少胜多,经常是一人独挑对方十几个,因此也并没有什么名门大派跟他过不去。一年后,家里传来消息,父亲况进已病入膏肓,况飞宵几天几夜纵马狂奔,由漠北回到苏州家中,在父亲的屋外长跪,连着三天水米不进。况进临终前将他叫进屋里,对他说了一番话便气绝了。况飞宵从此便在家守孝,不再往江湖上行走。
看着左丁的样子,况飞宵的心中觉得索然。这样一个武功尽失的人,不管他约自己到这荒郊野地里来做什么,又能怎么样呢。他的年龄比自己大不少,却张口闭口以“兄”相称,况飞宵觉得无聊。武功,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呢,难道它能够影响到一个人生命中的每个角落吗?刚才左丁飘出树林的身形,明显已是脚底虚浮,虽然他还尽力使出点苍派特有的轻功身法,但一看就知道内力已所剩无几。但他到底如何从那威力无穷的“万劫”下逃脱,倒是个颇令况飞宵感兴趣的迷。
“左兄,你约我来此,到底有何见教?”
“况兄。”左丁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来此是有事相求,此事关系到点苍派的存亡和整个武林的安危,万望你鼎力相助。”
“我有何德何能,左兄言重了,在下已近于退出武林之人,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呢。”
这个曾经几乎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现在却以低三下四的口吻来向自己求告,况飞宵的心里涌起一阵厌恶。什么点苍派的存亡、武林的安危,分明是你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一个从狄天剑下逃得活命的人,居然对生死还是如此地看不开,真的是让人鄙视。
“况兄,况兄请你千万不要再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了,那时,那时……”
“你不必多言了。”况飞宵打断了他,“对你,我只有不杀之意,并无救命之情。”
他站起身来,“夜深了,阁下自便吧。”说着转身要走。
“不必再跟他费话了!”随着一声粗哑的低喝,树林里又窜出两个黑衣人。况飞宵到此已久,竟然没发觉树林里还有别人,这二人的武功看来极高,心下凛然,精神也一振。他对左丁非常轻视,不觉间也疏忽了对周围环境的警惕,这时屏息听去,发现树林里还有不少人。
“况飞宵,你不要不识抬举。”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态度非常蛮横。
况飞宵笑了,武林中人大都吃软不吃硬,何况是断水刀的主人。
“在下确实不善于被人抬举,多多见谅。”
“你!”那人显然被况飞宵的傲慢所激怒,手按剑柄。
“哎……”另一个黑衣人悠悠地插话,嗓音尖锐,“况飞宵,你的刀法确实不错,不过,武林中人讲一个‘义’字,见死不救,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在下并非什么英雄好汉,不过具我所知,英雄好汉也从来不与那些不仁不义的宵小之辈为伍。”
那人怪笑两声,朝身后挥了挥手,“出来吧!”
双有两名黑衣人推搡着一名五花大绑的女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况飞宵定睛看去,那女子竟是玉娘!
她身上薄薄的小衣已经被撕成了一条条碎布,黑色的细绳紧紧勒绑着她丰满的身躯。显然刚才被以重手法封住了穴道,否则即便被绑成一个粽子也难免会扭动挣扎、发出些声音的。
捆绑玉娘的手法非常残酷,从正面看过去,已经几乎看不到双臂,想必那柔软的双臂已齐肘并绑在背后了。绳子在她的胸前蛮横地紧捆,她虽然呼吸急促,但可以看出因绳子绑得太紧,每一次胸脯的起伏都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玉娘被推推搡搡地往这边走过来,她的脚上根本没有穿绣鞋,罗袜已经在坚硬粗砾的山路上磨破了,隐隐有血印渗出。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些人明明要她自己行走,却又将她那秀美的双脚用一根短绳连起来,中间只留了不到一尺的长度。玉娘每次被推搡一下,都极力挣扎着不因脚下的羁绊而倒地,身体处于几近失去平衡的状态。后面的黑衣人看她将将失去重心之际,就从另一个方向再拨一下她的身子。这些人的武功显然十分高强,出手力道拿捏得很准,每次推搡玉娘都既不令她很快倒地又不能一下子站稳。玉娘已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凭他们拨来推去,脚下磕绊挣扎着往前走,她娇丽的躯体前仰后合,有如狂风中的折柳,她乌亮的长发在清清月色中散乱飘飞,遮住了脸上的痛苦、耻辱和恐惧。
很明显,这些人是在有意虐待、折辱她。以他们的武功,玉娘会被非常容易地制服,根本不必这样大加捆绑,他们甚至将她的嘴也塞得严严实实。她破碎的衣衫下面,露出白晰皮肤上的道道血痕,显然是曾经遭受了一番折磨蹂躏。刚才她在树林中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肯定是被点了哑穴,可现在他们却有意解开了她的哑穴,好让她那痛苦的呜咽声从喉咙的深处不断地传出来。
他们捆绑玉娘的手法当然毫无美感而言,但却下手极重。武林中人谁不会捆缚之技呢,只不过锁云城的捆绑技巧另辟一蹊,以刺激异性取乐为主。可以想象,被这样无情捆绑起来的玉娘,不要说会感到什么兴奋,恐怕连死的心都有!
“站好!”后来的二人强迫玉娘停下,其中一个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狠命地向后猛拉。玉娘皓颈朝天,被迫弓起了身子。另一人手中握剑,虽然一路玉娘推搡过来,但剑尖一直不离她的后心。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手上不停地折磨玉娘,却一直盯着况飞宵,黑布后面的眼睛精光溢射,戒备之余也显露极为精湛的内功。
刚才命人将玉娘带出来的那个黑衣人接着说道:“怎么样,况大侠,这美貌女子应该不算是什么宵小之辈吧?难道你连她的性命也不在意么?”他的语气颇为得意,但右手始终不离剑柄,“这女子对你可是够痴心的呀,兄弟们摸进去相请,她还以为是你,居然由着捆绑……一开始还居然大放淫词浪语,哈哈哈哈……”说到这里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狂放无羁,似是为他的同伙对一个娇弱女子的摧残而感到有趣。
风渐渐大了,叶落沙沙,远方的游子会在这凄清的秋夜里梦见故乡吗?此刻锁云城里不知有多少卿卿我我,有多少激情放纵。也许有许多美丽的女人正在被他们的心上人捆绑着相拥、相亲,绳子和嘴唇令她们忘记了世间的所有悲情。可是此刻,此地,况飞宵面前的这一个,这个曾经令他销魂的女人,正在因捆绑而哭泣,因捆绑而痛苦,也许她的心都在颤抖吧,只是这颤抖并非缘于幸福的兴奋,而是因为无边的屈辱和恐惧……
美丽的玉娘,呜咽着望着况飞宵,她的眼神好象在说:“公子,你快来救我呀。”
况飞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着不屑与轻蔑。
“大名鼎鼎的点苍派,也会用这种下流手段啊。”他悠闲地看着对方,“不过你们确实不能算是聪明人,一个风尘女子,算得了什么,难道我会为她怎么样吗?,实在是可笑。”
四个黑衣人见况飞宵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也不再遮掩,纷纷扯下面罩,一向是正道自居的点苍门人,确实也不太习惯这种藏头遮脸的样子。
“让他们都出来吧,站着不动,被蛇咬一下就不好了。”况飞宵继续笑着,似乎看到了一场滑稽之极的活剧而不能停止发笑。
树林里又跃出五人,与先出来的几个在离况飞宵二丈开外的地面站成一个“扇”字形。
“原来点苍十大高手都到齐了。荣兴,荣兴。”风更大了,每个人的衣襟都猎猎做响。
“不过,其实只能勉强算是九大高手了。”况飞宵继续着他的嘲弄。而左丁早已退到了其它几个人的身后,可能是害怕况飞宵在这紧张的一刻对他突然发难,以他现在的状态,况飞宵闭着眼睛都可以很容易将其击毙。
“小子你别太猖狂了,今天这件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其中一个虬髯大汉愤愤地说。
“迟大侠别来无恙呀,你的‘十七杀雁’练得怎么样了?”况飞宵看着迟毕,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迟毕一时语塞。
一干人眼见着况飞宵狂傲不已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片刻,迟毕突然抓住玉娘,左手按住她颈后的死穴,狞笑着对况飞宵说道:“小子,既然你对这个小骚货无所谓,我就先毙了她再说,免得我们之间的事声张出去。”他的中指直按玉娘的“玉枕”大穴,只要内力一吐,这美丽的女人当即就会丧命。
就在他的话音未落之际,况飞宵身形一晃,人已到了近前,断水刀带刀带鞘直指迟毕的面门。
迟毕被况飞宵菲匪夷所思的速度所震慑,以他的身手和经验,本不该临敌慌乱,但当年大名湖上的一战实在是让他对况飞宵又恨又怕,所以面对这闪电般的一击竟然乱了方寸。他匆忙低头,想躲过这一击,手上的劲力也就减了。
旁边的两人分别是“乱云手”吴思淼和“南天玉柱”陈文清,见况飞宵出手猛击迟毕,一个斜刺里一剑挡住况飞宵的进攻,另一个长剑一挺,直刺玉娘的后心。
况飞宵在喝一声:“一!”只听“铮”一的声悦耳的轻响,断水刀的刀鞘脱开刀体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端端正正地打在剑刺玉娘的陈文清的脖子上。陈文清长得高大英俊,站在当地真的是有“玉柱”般模样,可刀鞘切颈,立时感呼吸困难、经脉受阻,加之这刀鞘飞来的冲击力极大,诺大一个汉子竟被打得委身倒地。
而另一边的吴思淼的剑也刺空了,因为他发现况飞宵对迟毕的那一击根本就是虚招,堪堪自己的一剑已使老时,况飞宵的刀已离鞘,断水刀,如一道银练,飞卷在月色之中。
“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断水之刀,也许比缓缓的涟漪还要绵柔,也许比汹涌的波涛还要凶猛。有谁能知道呢,这溶溶月光之中的断水刀,它到底是一副长年深藏于鞘中的冷刃,还是一片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青锋呢?
“二!”况飞宵的第二个字也就是在眨眼间就跟着喊了出来。银色的刀影掠过,吴思淼和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一柄精美的长剑飞上夜空,伴随着这悦目飞行的,还有散溅的血沫。
吴思淼知道,那剑是他自己的剑,那血是他自己的血。他发现自己的整个右臂都近于麻木,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腕向下流淌。
瞬间逼退二人,而且嘴里还数着数,这样的武功不能不令人骇然。两丈的距离,对任何人来说都不能算是发动突袭的最佳距离,点苍派一方无论如何都占有先机,但况飞宵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几个人都没有看清他的身法,就已经被置于他的刀风之下了。
迟毕感到自己的血在上涌,杀意在他的心间不可扼抑地泛起。他一掌打在玉娘的后背上,那个娇美的身躯立刻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地疾飞出去,紧紧捆绑着的身体上飘扬着被撕碎了的霓裳,在空中划出一道色彩斑阑的曲线。
况飞宵头也不回地疾速倒退,脚一落地,玉娘的身子好象算准了似地一下子落入他的怀中。他单手抱着玉娘,象轻轻托着一团棉花。玉娘的头低垂着,哇的一口,血吐了一地。
况飞宵依然面带嘲笑地站着,手中的断水刀还在“哧哧”作响。他看着迟毕,迟毕也看着他,一刹那连空气都凝滞了。
点苍派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刚刚拨出的剑止而不发,因为他们都看到,迟毕的后背上,从左肩至右肋,正渐渐裂开一道血缝,而且迅速地扩大,黑红色的血很快渗湿了他衣衫的大半,终于,只听“嚯”的一声,迟毕的身体断为两截,颓然倒地。
迟毕击飞玉娘的同时,况飞宵的刀已将他一劈两段!
在武林中,交手过招是常事,很少有真正点到为止的对手,因此受伤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但杀人则不同,一旦双方之间有了人命,一切都改变了性质,一个死结就此形成,并且越来越紧,可能需要更多的生命来作了结。
来不及出手的点苍派的高手们终于看到了他们来之前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那就是况飞宵真的动了杀机,虽然迟毕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被劈死的,但况氏的手上终是有了点苍派的血仇。
对于身负血仇的人来说,他们恐怕没有其他更多的选择,他们只有死拼。
六柄长剑如同发狂的毒蛇向况飞宵袭来,剑光将他的白衣映得更白。那受伤的两人也挣扎着爬起来,发疯似地扑上来。点苍派的剑客们知道,除了以命相搏,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也许这样的搏击仍然不能让他们摆脱死亡的命运,但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会死得更快。
只有左丁没有动,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夜色里动人心魄的搏杀,痴痴地笑着。
八柄剑一起刺向况飞宵,六人围攻,两人跃起由上而下扑击。每个人都使出毕生所学、最擅长的绝技,八柄长剑幻化出上百个剑影,将况飞宵和玉娘笼罩其中。
断水刀再次狂卷而起,亮银色的刀团与耀眼的剑光搅在一起,利刃相撞之声几乎联成一遍…..
只过须臾,就有一人痛呼着退了也来,稍一抚伤喘息,立即冲回战团。再过一会,又有一个受伤飞退,然后又强撑着扑上……
只一盏茶的功夫,点苍派的人都受了伤,“乱云手”吴思淼本已受伤,没战多久,胸前就又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堪堪不支。
渐渐地,因受伤而发出的怒喝越来越频繁,近而怒喝变成了纯粹的惨叫。过招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这时的况飞宵仍然一手抱着玉娘,一手挥刀,他的脸因激斗的兴奋而苍白,但嘴角始终挂着那一丝嘲笑。看着点苍派的剑客们已经无力发动凌厉的攻势,他好象也并不急于将对手一一打倒,而只是好整以暇地随着对方出招的速度左一拨、右一挡,一付泰然自若的样子。间或对手攒力反扑一起,他立即以更快的速度在对方的肩膀或大腿上砍一刀,刀光一过,鲜血马上涌出,但他力道把握极好,令对方瞬间失去反击的能力,又不彻底将令其倒地不起。八位名扬当世的剑客,已经成了八个血人,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处刀伤。荒野之中,况飞宵象是一只经验丰富的猫,将一群发狂的老鼠玩弄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断水刀,听上去是何等的温柔浪漫,甚至有些迷人的忧伤,而在这些人的身上,它成了最残忍的利器,它已经不是一件兵器,它是刑具,是世间最冷酷的刑具,它无情地摧倒了他们的肉体和灵魂。
点苍派的高手们,被彻底击溃了。有四个人已经完全爬不起来,另外两个单腿跪地以长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还有两个则早已无声地躺在了乱石当中,想必已经气绝了。
活着的人,只以仇恨的目光盯着况飞宵,除了粗重的呼吸,他们已经不想再发出任何声音。在这银色的、慑人心魄的刀光之下,语言还能产生什么作用呢?
一旁的左丁已时哭时笑地站了许久,这时他慢慢地坐下来,望了一会高高的刀墙,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况飞宵,你的武功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过奖。”况飞宵手上抱着早已昏过去的玉娘信步走去,刀尖一挑,刀鞘“噌”地一声闻套回到断水刀上,“你放心,我刚才已经说过,没有杀你之意。”
“你杀了我吧!”左丁突然大叫一声从地上跃起来,长发披散着向况飞宵冲过来。他内功已失,脚下步法凌乱,跌跌撞撞没跑几步就绊倒在草丛里。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挥舞着双手望着况飞宵,眼中的绝望在冷月下突然显得十分可怖。
寂静的刀墙下,一个绝望者撕心裂肺的哭喊久久回荡在飒飒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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