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抠。
从衣食无着的极度贫困年代里走过的他,对物质和金钱极其看重和珍惜。
舍不得添置衣物,子女们给他买的衣物重来都舍不得穿,把哥哥们不要的裤子衬衫捡拾起来一穿经年。在吃饭上更是节俭,饭菜吃不完从来不会扔掉或者倒给家禽吃。而是一热再热,哪怕变质了他也舍不得扔掉,直到吃完为止。
母亲在世的时候,子女给的零花钱他一定是要和母亲平分后,拿着自己的一份藏起来不肯花销。日常酱醋米茶人情往来的花销,都是母亲这边支出的。过年过节时候给予小辈的红包也全部都由母亲支出的。
家里有四亩半地,平常就是小麦和玉米交替种植,收割了之后直接卖给收购粮食的大姐。每年扣除掉化肥种子农药什么的花销,一亩地的收入不过千余。即使许多人都看不上这样的收入,但是父亲却觉得极好。
除了庄稼收入,单位补助,抚恤金等等加下来,每年也有两三万的收入。他一笔一笔地攒着,每每攒到一万块就让大姐给他存起来。
夜晚无眠的时候,吸一口香烟,在袅袅而起的烟雾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想想攒下的钱,他的心情就很平和。
除了买香烟,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从他口袋里抠钱出来。
当然,如果有意外支出找到他,他就会很不高兴,一次次地念叨着花钱浪费之类的。
九十岁高龄的他仍然坚持着种地,坚持着要有自己的收入。直到母亲去世后,他的身体一下子衰老下来干不动了,才看着把小麦收割完之后,放手把土地交到孩子们手里。
只是没有了土地上的收入,他的心态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很多次和大姐算账,要把本金握在自己手里。种不了地,他的收入更少了,呆在房间里一个人偶尔数数手头的余额,总是不由地叹气。
他和母亲生了六个孩子,其他子女生活在他的周围,工作稳定衣食无忧,平常能常常去看他。
唯有居五的二闺女远嫁千里之外,又无家人助力,近年来生意萧条,生活很是艰辛。
这个孩子就成了他和母亲心里放不下的牵挂,其他子女孝敬过来大鱼大肉的时候,父亲会念叨一下远方的闺女,心疼她是否能吃上肉。
在他和母亲的观念里,如果能吃上大肉饱饭,日子就算不错。可是海岛高昂的物价常常让他们感叹之余揪着心,担心闺女和孩子们吃不饱生活无着。
每一年,父亲都想把家里出产的面粉细粉香油寄给她,可是高昂的邮费和自己不会操作,让闺女往往在他们提起的时候就马上打消他的念头。
每一年到了给小辈压岁钱的时候,其他后辈的压岁钱都是母亲负责给,他从来不问的。唯有给五闺女孩子的压岁钱,他每次都是主动拿出一千块钱,和母亲的一千块放一起,小心翼翼地求着小闺女给姐姐转过去,希望自己的杯水车薪能让闺女和孩子多吃一口肉,在饭菜上能多一点选择,让她们生活的好一些,再好一些。
今天在老家是祭灶,小闺女又去帮忙张罗着年节的吃食。他看着儿女们准备的几十斤的牛肉猪肉,看着外甥孝敬的一米有余的大鲤鱼,转着看看没有说话。
到了午后两三点小闺女刚忙完坐下休息会儿,他慢慢地走到小闺女面前,把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十张不知摩挲了多少遍地钞票递给她,让她从手机上把钱给姐姐汇过去,再三嘱咐给闺女买菜买肉用的,让她过年的时候给孩子们吃些好的。
这就是父亲呐,节省下来一分一毫都想给予子女,耄耋之年,依然想用自己的力量呵护子女。
这个世界上,能主动给予一个女人保护和支持的,也只有父亲了吧。
这就是父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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