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静气

一早起来，饭前的这一小段时间，我并没有更多的事情着急去做。尽管每天的琐碎很多，比如说有关厨房里的事，比如说以店为家的更多杂事，而且一天下来，身心也常常疲惫。但如今我有个好的习惯，很多事都是“今日事今日毕”，它让我的心态也有了些许从容。

天气还是闷热，温度甚至比昨天还高。由于早晨时时有顾客光顾，我干脆站起来，离开有些凉爽的屋檐下，拿着书折返回柜台里。为了生活，从不敢忘记自己先是一个小店主。

似乎从小就喜欢书。我想如果自己生在大户人家，也有过“周岁礼”的话，我抓在手里的，一定是一本书。

现在，我的手头常常是不缺闲书的，从很多年前拥有一家书店的时候就如此了。那时候，只要我想看，随时都能去批发市场，买到便宜许多的闲书。后来即使改行把书店关掉，只要想看什么书，还是毫不犹豫去弄来，也可以说是自己对于书，有一种霸道行为吧，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尽管当时没有考上大学；尽管“霸占”下来的大部分书都没有看完；尽管别人问起一些谁都知道的常识，我仍然蒙在鼓里：尽管这几年错别字少了，可是朗读的时候还是时常出现错别音调；尽管等等还有许多。而这一些，也常常成为我嘲笑自己仍然喜欢书的措辞。

少时缺书看。还记得曾经为一本《林海雪原》，我恳求夜晚从不出门的母亲，去别人家里纳鞋底，就是想再读读书中的某一段，让那位名叫“小白鸽”的女战士，在雪地上飞驰滑雪的飒爽英姿，在脑海里再现一次。现如今，满屋子的书，似乎都想来补偿我，可时过境迁，我已经吸收不了那么多的营养了。

一直以来，我在所谓舒适区待的太久了。它如金箍棒一样，给我画地为牢了一个圈，我的行动，思想早已经生锈，摆烂躺平的心态已经养大了一棵歪脖子树，所以听之任之就是我目前不变的生活方式。

面前的书是今年出版的。作者是一位女性，出身于东北农村，只比我大一点。可我相信，我喜欢文学的初始有可能也不比她晚多少。

我有一位语文老师，好多年里没有消息，那年她向别人打听我，问我有没有再写文章。这时我才知道她当时已经成了本省一所大学的教授。很感激老师的挂念，但我让她失望了，因为我拿不出一篇可以称为文章的东西捧给我尊敬的老师。尽管做着小店主的我，并没有忘记初衷，仍然在用豆腐块的时间写些可有可无，一年也变不成几分钱的文字。

说句真心话，路走到现在，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是接受的，而且还鲜有不情不愿的时候。追根溯源，是因为祖祖辈辈都是普通人，更何况，先前的自己悟性迟钝，更不懂人生也是需要规划的。在生活上，自己可能也不缺努力，但写作是一辈子的事，三五年对于我来说，文学门槛还是太高，我并没有迈进去。

是我耽搁了太多时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因果论，我现在是完全相信的。一时的投机取巧蒙骗别人也许可以，但自己的心里肯定清楚，自己写的是什么，自己是个啥玩意。

可是，我还是能自己安慰自己，因为有人说我身上带着静气。有一次，我在路上走，一对退休的老夫妻特意停下对我说：妹妹性格好，身上带有静气。静气是什么，即使读过几本闲书，也根本用不着多想。

路走到现在，我已经心甘情愿认命。生活对于我来说，大多数时候，可以算是一种风平浪静，而且已经持续了多年。

小城太小，路上遇见的这对夫妻，我们也结识多年，即使人家比我大的多，羞愧的是，每次遇见，人家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多。尤其是近几年，用眼过度，又近视远视的，因此走在路上，一般是直接看身边的景，总觉得景胜于人，所以和别人就很少有主动打招呼的机会了。

都说开卷有益，即使一些闲书，我想，多看也能修得一点静气的。看景，也是同样道理，在花草中多流连一会儿，多闻闻植物的清香，也可能不知不觉会沾染些许清气，而清气多了，也许能转化成静气，我又如此想。

只要心里有了静气，走路就能缓慢下来，生活也能从容了许多。如此一来，我又想说点好听的话给自己了，那就是我的这种摆烂躺平的心态，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是老夫妻说的那种静气呢？

此时我又想到了我的老师，实在地说，我是和老师通过几次电话的，当然大多数都是我给她打。而老师仅给我来了两次电话，其中的一次，是同为她学生的一位男同学，喝酒不知节制出了车祸，当场就没了生命。她得知后心疼，就来电话和我说了很多，最后一再叮嘱，千万要照顾好身体一类的话。老师的真，又感动了我，再度想起来，忽然又觉得老师对我并没失望呢。因为她的学生，在这许多年里，一直安安稳稳地走着自己的路。

这路，是一条心路，它完全是听从着我自己的心愿走的，是不是无悔呢？我的肯定的答案，此时并没有犹豫多久。

也许，那条小路，走过后很快就长满了野草，回头看去，又是茫茫苍茫，但我凭着记忆，是能清楚地看到来路的。因为这条路上，有我留下的印迹，那就是隐隐约约的并没有完全散尽的静气。

这世间所有人，谁不是在走着两条路呢？一条是大道，是人生之路，一条是小路，是自己专有的心路。

“又在学习？这样专心！”一位早起的顾客进门买东西，看见柜台上的书，先打趣了我一句。我合上并没有看过几页的书，无言地笑笑，转身忙碌起买卖来。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一个小店主，开店当然是主业，还得指着这小买卖挣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