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
解雨臣看着面前坐在床上大口吃着燕麦片的小子,不由得一阵头疼。仿佛这学生头上那些绷带该缠在他脑袋上似的。吴邪把这个小孩扔给自己已经有一阵了,而对于应付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并不拿手。
黎簇抓着勺子的左手不太灵活,看起来似乎是肘关节有着轻微的扭伤。与之相对的右手上打着石膏,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手指的哆啦A梦,十分好笑。即食燕麦片的味道一般,但是他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吞咽着,饥饿战胜了味觉,使他变得有如僵尸一般机械。
剧烈的咳嗽声惊走了窗外停歇的麻雀,黎簇涨成猪肝色的脸着实让解雨臣有些紧张,他怕这个孩子出什么意外。如果他今天在这里被燕麦片呛死,没准吴邪明天就被人按在水牢里体验窒息的快感。不,这不行。解雨臣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奇异的想法甩回脑子深处,然后给这个颤抖着的少年倒了杯温开水。玻璃杯子被一把抢过,水迅速地灌进了少年的口中,末了,他哑着嗓子说了句,“我想喝凉的。”
窗外的太阳被一层积云遮住,缓和了屋子里有些燥热的氛围,黎簇目前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吹空调,在他软磨硬泡之下,医生才勉强同意他可以用个小型的桌面电扇,以缓解北京初夏的闷热与烦躁。解雨臣看了看四周,原本应该存在于病房之中的冰箱没了踪影,只好向黎簇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小子没有解雨臣想象的那么偏执和焦躁,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转向看去病房外的天空。解雨臣按了按服务铃,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走进来收拾了桌上的碗勺,擦干净桌板,接着又沉默地退了出去。解雨臣掏出手机摆弄着,用简易的游戏来消磨无聊的时光。
很久之后,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孩说了一句解雨臣并没有立刻理解的话,“都tmd是骗子。”解雨臣暂停了游戏界面看向黎簇,他脸上似笑非笑的扭曲表情让解雨臣很不舒服,他收起手机,活动了几下手腕,想听这个孩子继续说下去。黎簇低着头,一个月没剪的头发很是挡眼睛,他嘴里念叨着一些模糊的话语,大概意思就是在控诉他周围的人。
信任危机的气息在空间里蔓延出来,解雨臣没有轻举妄动,他不想让自己的家产或者性命白白丢掉,所以他要看守好这个举足轻重的小人物,一个知道吴邪全盘计划的高中生。为了安慰这个有些错乱的少年,解雨臣并不熟练地点燃了一支中南海,然后递向了黎簇。
黎簇习惯性地接过香烟,之后仓皇地将一整只烟在桌板上按灭,留下了几处焦糊痕迹,他眼中条件反射般的恐慌透了出来,让解雨臣有些手足无措。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年轻的解当家不知道如何去照顾一个孩子,更何况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孩子。于是他决定离开,让一个护工来代替自己的位置。
门锁扭动的声音在病房里格外清晰,黎簇机械的看向即将走出门外的解雨臣,张了张嘴,用着依旧沙哑的嗓音挤出了两个字,“别走”。
那声音并不大,但是解雨臣还是止住了脚步,刚刚进来的护工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解雨臣摆了摆手,小声地在护工身边说了几句话,让他在门外等一阵,以备不时之需。病床上虚弱的少年并没有精力去仔细辨认那些耳语,只不过是有一丝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刚刚从昏迷中复苏不久的大脑不是很好用,但是黎簇还是在有些模糊的记忆中找到了何时何地与这个男人见过,他的名片上写着北京瑞恩-罗恰德拍卖公司。黎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的名片印象颇深,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或许是可以略微相信的。
面对黎簇关于苏万的提问,解雨臣解答的十分圆滑,一方面照顾到了少年即将崩盘的的心态,另一方面也婉转地表达了并不美好的事实。
对于黎簇来说,任何关于苏万的事情都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吴邪曾经格外交代过苏万的重要性,然而现在的局面让这个浑身是伤的学生有些不知所措。从汪家回来后,黎簇觉得自己好像和那群人一样脱离了这个世界,曾经那些关系紧密的人和事物都在一点点远去,最后只剩下自己和偌大的空旷。
关于苏万和黑瞎子的师徒关系,解雨臣选择了隐瞒,他不知道这个濒临崩溃的学生会在哪一个点突然爆发,不过黎簇接触到信息越简单,越可以保护他的心理状态。解雨臣不想用一个疯魔的棋子,也不能用。
杨好是在一周后来看黎簇的,他努力使自己的脸看起来严肃正经,结果却是多了些别扭和滑稽。他指挥着小弟将两大箱进口水果摆在黎簇床边,然后有些尴尬地递给病床上的人一个苹果,“这些东西,你先吃着,不够再管我要。”说完便要转身离开。黎簇有些急,扯着哑嗓喊住了这个曾经用枪指着自己的朋友,问道:
“苏万在哪。”
解当家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残废小子能从医院溜出去并消失在北京城里,除了监控器中寥寥几个镜头之外再也看不见黎簇的身影。解雨臣后悔让杨好前来探病,又责备自己太不慎重,接着又向看守黎簇的护工们大发雷霆,最后只好带着人去四处搜索那个半残学生。
周二上午的眼镜店里面没有顾客,苏万一个人拿着小抹布擦拭着玻璃柜台,不时还哼两句薛之谦的歌。黑瞎子在他身边的藤椅上半躺着,拿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期间夹杂着一些充满技巧性的言语,惹得苏万耳尖红了个透。几分钟过去,直到苏万手下的柜台终于变得几近透明,他才终于抬起头,看见了门口的黎簇和杨好。
杨好松开一只手,向苏万挥了挥手以示友好,坐在轮椅上的黎簇只是点了点头,举手这种事情,他现在还是少做为妙。眼镜店门口阳光很强,黎簇眯着眼睛冲屋里笑了笑,然后低声说了什么,杨好转过身,将他的轮椅缓缓地推走。他没去问那些已经明白答案的问题,他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人追出来拦住他。
并没有。
走出去几步之后,眼镜店中传来了几句并不愉快的话语,夹带着一些物件的碰撞声。与此同时,黎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笑的如此灿烂。
解雨臣已经在首都医院耗了半个月的时间,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仇家知道他在这里,日子过得平稳舒适,除了每天面对同一个小子有些让他心烦之外,并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最近他发现,这个原本偏执孤僻的学生最近好像换了脑子,不仅能说会道,偶尔开个玩笑,就连生理损伤也开始逐渐走上恢复的正轨。这些所谓的积极表现在解雨臣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精神病的前兆,但是就连那些医生们,都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解雨臣只好日夜警惕地盯着黎簇,生怕他突然失心疯。
“解老板,你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好看。”看着面前十分认真地黎簇,解雨臣叹了口气,敷衍着说道:“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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