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有人在讲话,莉芙特便悄悄往那边靠近。温达趁势说:“尽量别死得太惨,主人。千万不要开膛破肚,脑袋开花就好。”
方才绝对是黑煞的声音。她一听就浑身发冷。那人在亚泽尔的宫殿里碰上她,跟她来硬的,最后不得已才道歉,但却不动一丝感情。
温达仍在唠叨:“听说闷死不错,但千万别瞅我,我可能没法直视。”
别忘了在市场里遇害的女孩。淡定。
风操的,她的两手还是颤抖不止。
温达补充道:“摔死就难说了。好像挺麻烦的,但至少不用动刀。”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大房间,被平稳柔和的钻石光芒照亮。这些钻石可不是齐普,更不是润石,它们要大多了,也没有安在底座上。莉芙特在虚掩的门边蹲下,躲在暗处。
一袭挺括白衬衫的黑煞在两个身穿黑白两色制服、腰间佩剑的喽啰面前踱步。其中一人是马卡巴克族,长着憨憨的圆脸;另一人是女子,肤色较浅,像是雷希人,一头紧紧扎成发辫的黑色长发极富当地风情。她脸型方正,肩膀坚实,但鼻子也太小了,仿佛原来的已经拿去卖掉了,好买新鞋,然后又从垃圾堆里挖了一个接到脸上。
黑煞继续说:“欲入破天骑士团者,不得推三阻四。若想赢得灵体的信任,从刚入门的新人进阶为碎瑛武士,必须鞠躬尽瘁。你们要证明自身的价值。今早,我跟随二位遗漏的线索,在城里发现了另一名罪犯。”
“可是长官!”雷希女子说,“我也制止了一起暗巷袭击!有人被流氓盯上了!”
黑煞仍在不紧不慢地来回踱步。他回道:“无妨,只是别大意,没必要费神去办琐碎的案子。我也明白,维系社会的法则一旦产生缺失,想要全神贯注就难了。切记以大局为重,大案要案才是首要之急。”
“查办飓能者。”女子脱口而出。
飓能者,莉芙特的同类,会用大法做出别人做不到的事。她不怕溜进宫殿,但缩在门边,看着那个被她唤作“黑煞”的家伙,心中不免生出怯意。
“只是……”男见习骑士说,“真的要……我是说,我们不该盼着别的骑士团回归吗?这样就不用孤军奋战了。”
“可惜不是。”黑煞说,“我也曾这么想,但艾沙让我看清了事实。与灵体重新产生羁绊后,人类自然会发现誓言的巨大威力。失去了荣誉的掌控,虚渡仍有可能在世界之间穿梭,招致灭世,乃至末日,万不可大意。我们要依法保卫柔刹,将艾沙交予的重任坚决执行到底。”
“你弄错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暗处传来,“就算你是神……也还是一样。”
莉芙特生生地吓了一大跳。恶风啊!居然有个人坐在门口,刚好挨着她的藏身之处。先前她一心扑在黑煞身上,都没瞧见他。
那人席地而坐,白衫褴褛,肤色苍白森然,一头寸短棕色鬈发,仿佛最近忘了剃光。他怀里“抱”着一把插在银鞘里的长剑,剑柄抵在肩头,剑身靠在身上,看着就像孩童的玩具。
他在原地动了动……风操的,他背后现出一道缥缈的白影,像是人眼盯着发亮的宝石所产生的视觉暂留。这道影子转眼即逝。
“它们已然回归。”他用圆润飘逸的深族口音低声道,“虚渡已然重返人间。”
“弄错的人是你。”黑煞说,“虚渡并未回归。你在破碎平原上的所见,只是几千年前的遗存。它们一直藏匿在众生之间。”
白衣男子听罢抬起头,又留下一道残影,只亮了片刻就化为乌有。风打雷劈的,这人不光穿着白衣,还会奇能异术,又是秃顶的深族人,怀里有把碎瑛刃。
这不就是白衣刺客吗!饿死他的!
“我亲眼见到了。”刺客喃喃道,“它们长着红眼,随之而来的风暴前所未有。神子宁,弄错的人终究是你。”
“这纯属意外。”黑煞斩钉截铁地说,“我联系过艾沙了,他叫我放心。你目睹的不过是某些来自往昔的听者。它们可以随意化作旧形态,并召来了一群虚灵。我们也曾在柔刹觅到它们的残余,都好好地躲着呢。”
“那场风暴又怎么说?以前没有过,还裹挟着红色闪电。”
“没什么大不了的。”黑煞似乎不介意被人质问,因为没什么事是他关心的。他波澜不惊地说:“肯定是反常情况。”
“不,你错得太离谱了……”
“重申一遍,虚渡并未回归。”黑煞的语调坚定不移,“艾沙拿得准,绝不会说谎。我们要尽职尽责。内荼罗之子泽斯,你倒是起疑心了,这是懦夫的表现,相当不妙。起疑心的人会变得懒散,自甘堕落。若要保持清醒和战备,只能依规而行,所以我当初才来见你。”
黑煞转身从同伴身边走过。“人的思想是脆弱的,人的性情也是变幻莫测。唯有坚守信条,才能通向荣誉。此乃光辉骑士之道,亦为破天骑士之道。”
站在附近的一男一女双双向黑煞行礼。白衣刺客则再次垂下头,眼睛一闭,两手握紧那把古怪的银鞘碎瑛刃。
女手下开口道:“您说城里还有一名飓能者,我们可以去找——”
“她的事归我管。”黑煞沉静地说,“你们要继续执行任务,把那个躲着不见我们的人给找到。”他眯缝起眼睛,“只要有一人逍遥法外,余党就会抱成一团。这五年来我常常发现,一旦放过他们,他们就会彼此联络,想必是惺惺相惜。”
他转身面对两位新人,仿佛没注意到刺客似的,除非刺客跟他说话。“你们要找的人会犯错,也会违法。其余骑士团皆认为自身不受法规约束,唯有破天骑士团才看重黑白的界限,借助外物严以律己。切不可听从你们的头脑,就连我的头脑——尤其是我的头脑——也不可靠。
“我已给足指导。你们有权在城里执法,还望顺利。找出那个飓能者,揭露其罪孽,并以全柔刹的名义绳之以法。”
两名见习骑士再度敬礼,房内突然变暗。女子身上散发出幽光,她怯生生地看着黑煞,满面通红。“保证把人找到,长官!正在调查中。”
“我手头上也有线索。”男子说,“今晚一定拿到情报。”
“给我一起行动。”黑煞说,“这不是比赛,只是能力的检测。日落之前可办案,别拖延,我等不了。别人都开始陆续到位了,风险太大。天黑后我会自行解决。”
“扯淡。”莉芙特低声斥道,连忙沿走廊退回去,远离那群人。
温达跟上来:“慢着,扯淡?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种话——”
“他们都在扯淡,除了那姑娘,但光看脸很难说。反正我没扯淡,只是实话实说。”她来到走廊的岔口,往左一瞧。看门的老头在打瞌睡,莉芙特趁机溜进了她最先进入的房间,爬到树上,再关上窗。
没一会儿她就快步拐进一条巷子,身子一瘫,背靠着岩石坐倒,心儿怦怦直跳。再往前一点,有一家子正在棚屋里吃煎饼。那屋子有两堵完好的墙,挺不错。
“主人?”温达问。
“我饿了。”莉芙特抱怨道。
“你不刚吃过吗!”
“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进了那间会饿死人的屋。”莉芙特闭上眼,压下忧虑。
黑煞的口气也太冰冷无情了。
他们和我一样会发光、会……大法?诅咒之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白衣刺客。他是要去杀高克斯吗?
“主人?”温达绕在莉芙特腿上,“主人,你听到了吗?他们叫他宁,这是令使纳兰的一个名字!不可能啊,就算有些传说,令使不是都不在了吗?万一那人是真的……莉芙特,怎么办呀?”
“谁晓得。”她嘟哝道,“我哪知道。风操的……我干吗要来啊?”
“我不是已经问过——”
“闭嘴,虚渡。”她硬是翻身跪起。在小巷深处,刚才那家人的父亲见状去拿棍子,他妻子则拉上了门帘。
莉芙特叹了口气,只好走回移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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