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吧！爸爸

   

安息吧！爸爸

    爸爸走了，享年85岁，5月25日我们姐妹三人本来约好回沈阳给妈过生日，但爸突然发烧了，近半年来，爸爸的记忆力减退的厉害，人也更不爱说话了，每次回家都觉得爸爸又衰老了好多，但生活上还是不需要别人照料。那天爸一天也没有食欲，我们也就在家给妈妈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周末我又匆匆返回天津。

      周一给妈打电话，才知道爸住院了，我回津的当晚，姐就把爸爸送去她所在的医院，可能是两天没怎么吃饭，各项指标都有些低，稍微有点儿肺内感染，就被留住院了，其实之前爸妈一直很注重饮食和保养，年年体检指标都很好。爸住院的第一天经过输液，指标提高不少，我们也都放心了，因为我们姐妹三人分别在三个城市，于是给爸请了一个常年在医院工作比较有经验的护工24小时照顾，算是暂时稳定了。但依然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打电话听妈说，爸爸也就只同意喝点牛奶和果汁，住院第三天，也就是我回津的第四天，爸突然神志不清，不吃东西，而且大小便失禁，在这之前爸爸从没有这样情况。偶然有过尿急的情况除了妈是不愿意让我们帮他的。有经验的护工跟姐说感觉爸爸的情况不太好，但我们不相信爸爸怎么会突然病重！于是我又匆匆的赶回沈阳。

    下了火车我就急忙赶到医院，爸闭着眼睛，我喊他，他只是哼着算答应了，但却睁不开眼睛，也一口饭不吃，只能给他饮点水，剩下的供给只能靠输液了。医生找我们谈，说输液过多心脏负担太重，要求给爸下鼻饲，开始我们都不同意，因为之前爸妈跟我们商量过多次，如果以后他们有了自然归老的状况就一切顺其自然，不要有任何的人为抢救措施，他们不想遭罪，也不想没有质量的延长生命，因为姐在医院工作，爸妈一辈子也是从事医药工作深知救治的意义不在于此，因此我们都同意他们的这个决定。

      但医生都是姐的同事，他们有自己的职业原则，还是反复劝说下鼻饲，护工也说她凭着多年的经验像爸这种情况下了鼻饲身体会恢复过来，于是我们商量后决定按照医生的建议下鼻饲，但这个必须和爸爸商量，我们跟爸说了，他一直迷迷糊糊，但偶尔会摇头，我们实在不忍看看爸爸只是因为不能进食而生命枯竭，于是就同意了，医生开始操作爸爸突然很强烈的抗拒，一次没成，又来一次第二次下了一个最细的鼻饲管，我们一直是认为爸爸抵抗是因为操作的过程让他不舒服了，但鼻饲后好几次爸爸都想拔下来，我们认为爸爸是无意识的行为，所以我们轮流看着不让他动。

      鼻饲后的两天爸爸精神状态的确好些了，我们终于舒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进食了，偶尔会睁开眼睛说上一句话，如果有人来看他，他就会睁开眼睛招呼一声，来的人都认识，状态似乎在好转，那些天，我一直在沈阳和护工一起照顾他，三顿饭按照医生的嘱咐配好营养餐，然后护工打成糊给爸爸打入胃里，同时给爸增加了安素和蛋白粉，也许是鼻饲，也可能是人血白蛋白的作用，那些天看着爸的状态在变好，也就抵消了看着爸鼻子上插的管子的难受感觉，老公和女儿也分别从广州和北京赶到沈阳看爸，似乎一起都有好转，我们也都希望这次住院有惊无险，大夫也说看这种情况过些天胃管可以拔下来，还给我们举了好些这样的例子，爸可能也是适应了胃管，也不再要求拔了。端午节我们一家都在沈阳，感觉状况在变好，希望爸能恢复。

      回津后三天，爸爸各项指标还可以，按照医保要求也得出院，带着胃管回家了，鼻饲了些日子，口腔粘膜有些脱落，感觉爸有些难受，姐请医生来家里给爸爸拔掉了胃管，去掉了胃管妈说爸爸一下子开心，当天竟然自己吃了一些米糊，有喝点儿果汁，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但依然不怎么说话。几天后爸爸突然有些干燥，肚子发胀，姐找大夫咨询后说卧床的病人都有这样情况，于是给他用了一点通便的药，没想到竟然便血，而且很多，于是爸又回到了医院，我们淤结在心

      7月1日，也就是周一早会后接到姐给我打电话，说爸爸的状况不好，让我有心里准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请假，最早的高铁也是下午两点多的，急忙回家取了点东西，奔西站，火车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姐给我打电话哭着说爸1点14分已经走了，那时妹妹还在火车上，而我还没有上火车，失去至亲的痛楚无法抑制，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中我都泪流不止。

      爸从发烧到离世只有35天，这期间除了插胃管的时候爸很恼火的抵抗过，其他的时间一直安详的躺着，只是不说话，从来也没有呻吟过，也没有要求过什么，以至于我们都觉得爸不痛苦，但现在想来怎么可能，只是爸不想让亲人看着他不舒服，正如他的性格一样一辈子没有给别人带来过麻烦。后来姐跟我说，爸爸最后的时刻姐的那些医生同事也建议有创伤性的抢救，妈和姐都婉拒了，我们都懂，这不是爸的意愿。

    爸走后，我们想给他带点他喜欢的东西，翻开爸的抽屉，竟然发现了几个牙齿，而且每一个牙齿都是单独用纸包着写着脱落的时间，还有一句话，“人不该违背自然规律，如果有一天要离去也应顺其自然，不要人为的受罪”我们懂了其实爸不愿意我们给他插胃管。我们把爸的牙和这张纸放到了他的衣兜里，随着他一起带走了。

    头七回来整理爸的东西，发现一些收藏的电影票，正好央四套在播《向经典致敬》，这一期是回顾电影《天云山传奇》，这是爸爸当年最爱看的一部电影，那时候妹妹还小，爸带姐和我看完了，又买了这部电影的连环画，之后又买了小说，那时候我还在小学。妈说这部电影她和爸又看了一遍。这个小说至今还在爸爸的书柜里，也许此时播这个正是对爸爸最好的怀念。

      夜已深，却没有睡意，碎片串成的记忆驻守在女儿的心中永远不会挥去。

      安息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