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地

“屋顶内部的房间，孕育着梦想，隐匿着做梦的人。”

——加斯东·巴什拉 《空间诗学》

日本住宅设计师中村好文曾经在《住宅读本》中提出一个概念叫做：居心地。

所谓居心地，就是一个可以供你发呆和沉溺于自我世界的角落。中村举了猫狗等宠物的例子——任何角落都可能是它们的“居心地”——家庭宠物寻找居心地的速度、本领及毅力简直无人能及。

“那些地方包括了像是放着整齐折叠的被褥，可以躲入其中的壁橱，正好在合欢树树荫下的西边缘侧，缝纫机盖板下面的极小空间，进入那个成为海风通道的厨房门之后的第二道门的底框等等。

当然，作为人类，我们也精通于随着季节、天气、时间、心情的变化，正确地找出家中居心地的最佳地点，并将其发展成为自己长期的居心之所。在日本有茶室，在韩国有温突房间，在欧洲有暖炉壁橱（以及《简爱》中，Jane曾经躲着看书的那个窗帘后面的窗台），而在中国，拔步床也像是一个很好的隐秘之所——带着国籍来谈居心，实在是太狭隘；无论哪里，都可以有花房，玻璃屋，小藤架，大飘窗，榻榻米读书室，甚至是作为储物间的小黑屋——安心之所，皆能居心。

如此来看，居心地的两大要素，一是足够私密和安静，二是营造场所的包围感。两点齐备时，我们就不由得感受到安全感，和短暂的隔离感——正适合发呆和无所事事。

我忽然想起，小的时候，自己是如何沉迷于给自己“搭窝”，又忽而意识到，即便到了现在，此等营造居心地的心竟还未泯。

曾经看到很多小孩子喜欢躲在柜子里，我小时候，则偏爱桌子底下。从前我的书桌靠墙，左右两侧是落地的木板，正合成一个三面围堵之势，我便乐此不疲地热衷于将一块很大的纱展开，沿边塞在抽屉里，另一边垂在地上，再关上抽屉，“纱帘”就被固定住——如此，我的小窝就做成了。偏爱纱的原因，大抵是我自小就爱古代的元素，动辄会把自己用一堆纱巾裹起来，打扮成女侠的样子。若是找不到纱巾，也就不拘用什么布了，实在不行，就从床上把毛巾被扯下来做我的“门”——莫觉得毛巾被太丑，它的好处在于遮光性比较好，而且不易被人发觉我在里面偷偷地做什么。

有此闲心玩儿这些游戏时，大约都是在假期里。我常趴在里面写作文写小说，或者看《红楼梦》《水浒传》，许多的金庸古龙大约也是那个时候读的，还有许多时候，就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现在流行将我这种中二表现，叫做“冥想”。表姐来时，我就会大方地邀请她一同来我的“小窝”里面，后来嫌挤，我便征用了朱老师更大的书桌，造了个更大的家。那时，我十分喜欢那张大桌子，不论是出于其大桌面的使用性，还是其桌下的可塑性——如今，这桌子已归我所有，我将它摆得满满当当，可再没用它去造窝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