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所依

从北海回来时，窗外已经是黄叶满枝，好像整个秋天已经毫不掩饰的来到面前，突然的、完整的、全面的降临在岁月中。岁月似乎还不是生活。我，活在这时间之外，四季之外，我是挂在枝头的一片即将凋零的叶，还是刚刚结出的果，情调仿佛截然不同，其实都是种姿态而已，是他人的感受与评价。

始终是漂浮着的。从生命中苏醒过来之后，依然是独自飘零。有时会在时间面前，放空、发呆。好像不知生死，无所事事。对于俗事，总是难以满足。认真的工作、加班，希望获得更多的好评；用心的陪伴，辅导作业，赢得孩子的信任；随机的去见朋友，在网上聊点琐碎的心情……所有这些，对我而言都不是活着，都只是存在而已。总要有些属于自己，内心世界、精神生活，独有的，充盈的，或爱情、或爱好，总要有这些才好。

没办法倾其所有投入别人的兴趣，也没办法在喜欢的人身上预想后半生的幸福，一切变得不确定，却并不快乐。

但北海，是个好地方。我才知道，相遇和相聚，是需要条件的。陪伴的真实，有时让人无法相信，不敢承受。如果有人可以聊天到深夜，那种幸福是真实可见的。尽管所有真实都稍纵即逝，像从未发生。

我愿做你客厅里的那盘香，盖上就灭，打开就旺，生生不息，无处不在。也可以做你卧室里的那一株菩提树，为你晾衣，予你氧气，一枯一荣，两相皆宜。

或许人生终是不能完美，无法全然拥有，满则溢，盈与亏，不断轮回流转。不能拥有时，便安慰自己，即便拥有，也可能失去，也要面对空虚。于是，不相信永远，不期待未来，不想要占有，只珍惜现在，收藏过去。

所有的表白，都像是一滴眼泪，落在情人的手心，终将干涸，但至少被接住，被接触。对我而言，所有的礼物，也都是一口香气，一声娇喘，有人听得见，闻得到，足矣。难道，这就是自我轻视？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并非如此，是对待爱情，有了永恒的不确定。

趣味，难道我所有的趣味，都来自于恋情。恐怕过于空洞。

很多次，连彼此合影的勇气都没有，牵手都觉得那么难……心里生出几分愁绪。为何会如此？

海边的那场婚礼，从开始看到结束，已经不会有感伤的泪水，也不会有喜悦的兴奋，两个熟练的对爱情与婚姻已经各有感触、又都各自伤神的人，或者都放下了，释怀了，看着别人的幸福，隔离自己的世界，不愿意带入。我吃掉了一整颗喜糖，我还记得那对新人的模样。男生看起来那么年轻，有种倔强。也许平凡才是最智慧的。我不要笑人稚嫩。

傍晚时沙滩边走了很久，和赶海人一起挖贝壳，清晨赶去老街闲逛，茶馆里淘几件小物……心里总想着掏出手机自拍合影，却终于没敢，怕失了礼数。话题总是在人生、欲望，大起大落，命运叵测。生生死死，也不能解脱我们的迷惑与痛苦。

我记得好多事，每一步的轨迹，坐下来的位置，捡起的那片砖块，挖出的几粒贝壳，哪个转角时说到了自杀的高官，过马路时没有去牵你的手，新楼盘前你拍下了联系电话，对面那家北海一碗，你说已经开了十年……所有的记录，只想让回忆，成为一件艺术品，让你，为我的生命，留下一行朦胧诗。

不是认为自己不值得，是不再相信所谓永恒，不再苛求何枝所依。相信你，相信你我之间的情谊，相信现在，仅此而已。

你说愿意为我出一本书，让我好好的去写诗。你说什么也不能给我，怕伤了我，却又想让我快乐。没有那么难，生命还来不及细想，来不及策划，来不及高潮迭起，便会猝然落幕……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感到压力，对于生命，我有不同常人的看法。而诗，我其实从来都不会写，也许你还没注意过，那些诗，每一首都是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