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象一个我，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还是创造一面镜子，折射出看这些文字的你？
当然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打字的时候肚子里装满中午没有消化的食物，耳朵里挤满打桩机一般的鼓点，大脑空空。
我相信神灵的存在，也建议懒人都应该相信天意，大难来临时尽情推卸责任给科学之外的事物。但我是个偏激的有神论者，谁都有权利来我的世界做点惊心动魄的事，讲点惊世骇俗的话。只是我不高兴就当你纯属放屁，就当你是空气的一次对流，一阵风，活着总能碰到。哪怕这个你无法无天到能撼动神灵。我强调“我”，我的底线是“自我”。
那么故事就开始了。你最好放下你手里的活，别走马观花的看。
Chapter one 孔小楠
我是一个一直旋转的陀螺/以后呢/会成为一个大陀螺/原来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断被抽打吗？
梦开始了。梦里巨人斩断长发姑娘的头发，她困在高塔上，五棱镜里无数个她，个个长着惊恐的脸。巨人长着王子的脸。这张脸可以安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坐在旁边有鼻炎的胖子，坐在后排上课偷吃早饭的矮子。很多很多。
孔小楠很少做梦，深深浅浅的睡眠都是空白的，很多梦都会从空白的洞里掉下去。她记得的这个一定是被捕梦人遗忘的，然后从枕头后的世界蔓延到她的现实世界。孔小楠留着普通的短发，在王子们面前垂着头，刘海和两鬓的碎发帮忙掩饰着她。
但是孔小楠还是觉得自己无处可躲，她能躲到哪儿呢？她读书要去学校的呀，不读书能有什么出路呢？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从不浪费社会资源的逻辑来讲孔小楠不能不考重点大学，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她在排名表上都无处可躲。
孔小楠就觉得离谱，灯光总是在她最尴尬的时候聚焦在她身上，台下的观众用目光抽打她。孔小楠觉得自己就像个陀螺。
铃声响了，暧昧的男生等在，走廊里。他们从不并排走。孔小楠不怕德育处，她只是单纯地爱看他们的背影，有些人走路爱东张西望，像开屏的孔雀，但笑起来咯咯咯大声得又像母鸡，让她看着看着就会皱眉头。
前面的脚步停了，孔小楠才回过神来，刘海垂着，看着像是在害羞。男生靠在栏杆上，嘴巴开始蠕动。咕噜咕噜咕噜，好像听见楼下池塘的鱼在吐泡。男生换了个姿势靠在栏杆上，眉毛开始龙飞凤舞。她有些烦躁地抠了抠衣角，在心里嘀咕嘀咕，鱼在池塘里吐泡泡。
还好铃声又响了，男生意犹未尽地舔舔下嘴唇，迎上其他人扬长而去。孔小楠被冷风吹得觉得自己像个陀螺。只会原地打转，不能长出腿在别人脑壳上自主的盘旋漂移。
熬到放学，车里坐了个温和的巨人，他不开口，她也不开口，就显得月光静谧而温柔。这刻开始，光秃秃的草原上都找不到她，她躲起来了，所以巨人们消失了。
车窗映出她柔和的脸庞，眼皮耷拉着，就快要睡着，大脑里全是白天的大容量废料，阿拉伯数字和文言文背靠背举枪，黑色的洞口指在太阳穴上。谍战戏不到十一点不会罢休，在这普通可怕的一天的最后，孔小楠精疲力竭地仰面躺去，四仰八叉，结束这普通可怕的一天。这天她没做梦，但是变成了一条鱼，只要看见邮轮的灯光，便奋力地游过去，从未放弃过跳上甲板，结束自己可悲的鱼的一生。
哦，成为一条鱼。她疯了一样地掐住自己的鼻尖，尝试用嘴呼吸，渐渐地耳朵退化成鳃——第二天早上对着镜子发现的。鳃是近乎透明的粉红色，头发挡住后根本没有异样。孔小楠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她的头发后面藏了一个大秘密。
“早。”她在走廊上不断问好，全是口、鼻、嘴不断翕动，扒开他们的大脑看，或许并不会发射神经冲动。倘若他们能发现头发后的秘密，太阳就会西升东落。
“早。”她转过身去朝四周问好，教室里充斥着久未通风的霉味——老高三上礼拜永久地和这所监狱告别，作为新的轮回，他们向前平移搬进了高三楼。“还是在聊那些。”孔小楠无趣地把头埋进胳膊肘，游戏、作业、联考成绩，她的身体逐渐变轻，迷失在这片叫高三的海里。
很多人都会趁着早会前的片刻光景小寐，她起身的时候瞟见的都是黑乎乎的脑袋，白炽灯嚣张地燃烧着钨丝，也燃烧着这些年轻的生命。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痛苦的诗意，从教室外面的常青树一直蔓延到室内斑驳的墙体。课本上的字都活了过来，围绕着每一个人跳小圆舞曲，哒哒哒哒哒哒，它们开始施咒。
孔小楠的鳃又进化成双耳，惊奇地发现身边的同学们也是。她感到疲惫，那些脑袋里也有千奇百怪的想法，平静的湖面下也暗藏正在嘶吼的漩涡，她和他们一样，白天是学生，晚上是游鱼。她平凡的抱怨根本不值一提，后边的男生伸了个懒腰，拍打着同桌的背：“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全教室的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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