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北京城,常住人口2000万,市民往往一出家门就是一天,超级大都市的繁忙节奏,让人神色焦急,步履匆匆。总想找些去处,慢下脚步,静养身心。
北京有这样的好地方,它们像一个个珍贵别致的礼物盒,散布在都市的各个角落。一有机会,我就贪得浮生半日闲,毫不犹豫地奔向它们。今天我来到国家美术的最高殿堂——中国美术馆,迫切地想打开礼盒,收获不一样的珍宝和惊喜。
古朴的中国美术馆安静地坐落在东城区五四大街上,它有6层楼,21个展厅,展览面积竟达6万多平方米。我进入熟悉的门廊和大厅,右转乘坐电梯,直奔精巧的6层,被吴为山馆长称作“皇冠上的明珠”,命名为“藏宝阁”。看展过程中,屡屡听到年过花甲的老先生询问引导员,“只有这些吗?多久更换一次藏品?”引导员礼貌文静地回答:“目前确实只有这些,大概一到三个月更换一次。”
我懂得老先生们对于藏宝阁典藏精品的期待和渴望,可是这些珍宝,展出一次就是对其的一次伤害,而且不可修复。所以馆方在保护藏品价值和满足观众需求间尽力平衡周全。不出所料,本次参观的“宝藏经典 活化精神——中国美术馆典藏精品陈列展”仅展出27件藏品。即便如此,馆方用心良苦,我依然珍惜宝贵的观展机会。
在展厅中绿的背景墙中,展品被依次排开,历数馆藏古今中外名家大师经典之作,中国工艺美术学院第一任院长庞薰琹的油画作品《窗前百花》;中国美术学院院长林风眠的水粉作品《油灯花果》;复旦大学、上海大学等著名高校的创办人于右任的书法作品《五言联》;中央美术学院第一任院长徐悲鸿的中国画《杜鹃猫》;取法石涛、八大山人,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美术学院院长潘天寿的中国画《雨后千山铁铸成》;被称为"文人画最后的高峰"吴昌硕的中国画《三千年结实之桃》;世界文化名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齐白石的中国画《老农》;晚清时期,著名花鸟画家和人物画家,与吴昌硕、蒲华、虚谷齐名"清末海派四杰",清末著名画家任伯年的中国画《春江放鸭》;中国国家画院院士黄永玉的版画《阿诗玛》;全国政协常委、首位获得“法兰西学院艺术院通讯院士”殊荣的中国籍艺术家吴冠中的油画《大湖鹅群》等,云集了二十世纪中国美术的巅峰代表。
在每幅作品面前,我屏气凝神地体味画作的人文精神和真切情感,探寻大师们如何将平凡的生活化为高雅的艺术,在笔触、色彩、线条、墨韵中寻找蛛丝马迹,跨越时空与跟画者畅谈交流,因篇幅有限,在此重点赏析三幅作品。
对于中国画,老子曰:“知白守黑。”墨为五色之主,须以白配之,则明。如能浓淡得体,黑白相用,干湿相成,而百彩骈臻,虽无色,胜于有色。淡色惟求清逸,重彩惟求古厚,知此,即得用色之极境。在接下来的几幅作品中感知中国画的独特魅力。
潘天寿中国画《雨后千山铁铸成》89.5cm×45.6cm第一幅潘天寿的中国画《雨后千山铁铸成》89.5cm×45.6cm,于1961年完成,受教于经亨颐、李叔同等人。其写意花鸟初学吴昌硕,后取法石涛、八大。他将天地间的雨后精气神,以凝练的笔触挥洒肆意,其节奏控制力精准老辣,板正而不僵硬,方阔而不空洞,孤独留白,阔大底部泼墨压底,磅礴恢弘,气韵淋漓,凸显意境之美。整幅画作中,将山、雾、人、舟、塔,以笔取气,以墨取韵,以焦、积、破取厚重,以点、勾、泼造轻盈,层次分明,纵横灵动。宏大挥毫又通透于精微之处,气贯如虹,相得益彰。
吴昌硕 中国画《三千年结实之桃》第二幅吴昌硕的中国画《三千年结实之桃》,在二十年前,我不懂其艺术高度,不明白藤蔓、枝条和果实为何如此“潦草”?二十年后,因为名作看得多了,才体会到特殊笔触表现的桃子,如此饱满生动。桃子的鲜美引起味觉反应,桃子似乎随时将要从画面跌落,轻轻一碰,果汁充盈。大艺术家在某个时刻,会把技法抛掷脑后,纯粹自然表达,痛快酣畅写意。对造物的归纳概括能力融进骨血,物画合一。桃子已超脱造型的色彩和线条,灵动跳跃在茂密的枝叶之中。
笔触利落干脆,大气潇洒,落款题跋连成一片,一气呵成。果实的圆润饱满与枝叶茂密态势,软硬相依,冷暖交融,交错掩映,成就整幅作品的空间感、层次感,摇曳着飘着果香的动影。
任伯年 中国画《春江放鸭》接下来重点赏析的第三幅作品是任伯年的中国画《春江放鸭》。任伯年,晚清时期著名花鸟画家和人物画家,与吴昌硕、蒲华、虚谷齐名为“清末海派四杰”。伯父和父亲都是画家,家族基因强大。
因展品不多,我终于有机会,如此长久地沉浸在一幅作品里细细品味。《春江放鸭》完成于1892年,有幸跟130年前的画家交流,体会其用色雅致,概括精妙,意趣高远。中国画最珍贵的地方就是用笔极少却气象万千。如果不是对物象做到心中绝对有数,无法寥寥数笔概括出如此神韵。7笔成就一只生机盎然的野鸭,怎能不让人惊叹?
画家在生绢上,每戳一个墨点,都在表达一种思绪,有的清落洒脱,有的不疾不徐,有的洋洋洒洒,有的豪放奔腾。风拂枝叶的曼妙扑面而来。右侧树木和江水将画面按照黄金比例四六分割,将更多空间留给放鸭人。一深一浅,厚重与通透,对比映照。人、物、水的关系静动相依,灵动有趣。
高处倾泻的江水,响在耳畔,放鸭人卓然立舟,傲然地睥睨万物,让人想起宋苏轼在《赤壁赋》中的文字:“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放鸭人傲娇的手指,悄然上翻,对未来笃定淡泊,超然物外。可见画家笔力和气度,胸中有丘壑,立马振山河。
中国文人画表达着古人朴素雅致的精神世界。英国小说家毛姆说:“阅读是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我说,“艺术就是生活赠予的礼物盒。”城市的中国美术馆典藏着剥离俗世的审美意趣,足以抵御岁月风霜,阻隔琐碎伧俗,告别庸碌浮躁。在浓淡得体,黑白相用,干湿相成,无色胜有色的清逸古厚间,既得用色之极境,也获生活之馈赠。唯美最抚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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