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先生在《雅舍小品》里写过这样一句话——
大家都说恭贺新禧,我不知喜从何来。
我小时候可是特别喜欢过年,除夕要守岁,不过十二点不能睡觉,甚至一整夜不睡也不觉得困。天黑下来以后,我总是会在口袋里塞满各种各样的烟花儿,然后和小伙伴一起满大街溜达。村里不大,却挂满了灯笼,烛光辉煌。地上铺满了炮竹碎屑,这固然有趣啊,可这寒风凌冽,吹得我们小脸儿通红,却感觉不到冷,因为我们聊的是童年趣事,还有那浓浓的年味包裹着我们,何寒之有?
从这条街绕到那条街,然后再折回来,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转了多少圈儿,口袋里的烟花儿也放完了,就去村里杂货铺再买一堆塞满口袋,您看我们这压岁钱几乎都消耗在了烟花上,换取的是那一瞬间的美好。烟花虽易灭,却照亮了我们闪烁的目光,烙印在我们记忆中最纯真的地方。
当然,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缺德事儿,在除夕夜里也没少干。比如我们有时候也会带着弹弓,口袋里装满琉璃球。看着谁家大门挂着灯笼,对准灯笼里的电灯泡将其打碎。大过年的,人家有气却不好意思出来骂街,只会嘟囔着:“谁家的怪孩,逮住可不愿意他哩!”我们在一旁憋不住笑出声来。这个结果就是我们提着鸡蛋给人家赔礼道歉。多少年之后的一次聚会,当我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感到满是愧疚,但还是会笑出声来。
这压岁钱哪有白拿的,要叩头如捣蒜。姑娘爱花,小子要炮,老头子要买新毡帽,我却怕极了那大麻雷子、二脚踢子,别人笑话我像个姑娘,我说你们放鞭炮可以,要让我眼瞅着你们放,我怕的是那突如其来的巨响。
初一时,要起的特别早,换新衣裳。
身穿奶奶新做的大棉袄,外加母亲买的新褂子,头顶着爷爷从集市上挑的火车头帽,脚穿着父亲准备好的棉靴,给伯父伯母拜年。然后去各家磕头拜年,逢人便说:“过年好。”各家都拜完年以后已日上三竿,年已远去,才发觉自己困到不成,回家胡乱吃两个饺子倒头就睡。
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那时候的路就是这个样子,糟蹋了一夜还哪有新衣服模样?耳边自然少不了父母的抱怨。
您的童年是不是类似呢?那时候的快乐有多简单,和金钱无关,没人提钱,无人聊车房。
时代在变,我们聊的话题也在变,别人都在聊车子房子的时候,我却聊童年趣事,这难免格格不入,所以必然要顺势而为。有的人过年叫过年,而我却叫度年关。我们羡慕的人不一定多么聪明,甚至有多好学历,但一定足够努力,我们至少要像他们那般努力,争取过年时候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以前,若我们小时候在街上走,有顽童从暗处抛掷一枚爆竹到我们脚下,我们完全可以去计较,甚至打上一架也无可厚非。现在我们长大了,只会报以微笑,就当没发生过这事,并说声:“过年好”。
这些年来,家道有变。今年终于可以贴对联,可以早起给人拜年,却因为传染病出不了门,早早准备好的年货却无人可送。要知道上次封城、封村还是在几十年前的战争时期。
大家都说恭贺新禧,我不知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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