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小玛丽并未走远。我那些内心的煎熬算是白费了。
她现在叫做玛丽·罗斯。不,是小恶魔从者。在修罗场上令众人疯魔的矮个儿小巨人。她编织了精美的蛛网,斯瓦·扬布稀里糊涂就入了这个局。但他也乐意被她的诡计玩弄。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一样。
她就在餐厅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从这个位置能看见王家大街上稀疏的人群。
奶白色的小手托着粉红的腮。她涣散的目光大致投焦于困扰在她胸前的那盘白色瓷质碟子盛着的早餐上。是她的手臂白还是瓷碟的釉质更白呢?完美主义者斯瓦·扬布也比较不出个结果来。
我在她对面坐下。
“你好。”我但愿这样是一个合适的开头。或者我应该直截了当地凑上前去询问她是否仍对那一吻负责?
“你好!”她的回答也很淡然,不过却扭过头来,用调皮·喜悦的眼光看着我。两片娇嫩的嘴唇微微抿起,非常地讨人喜欢。但实际上她对任何人都发出这样会心的微笑,不单单是对着我。我还记得昨天她把蝴蝶短刀抵在别人喉咙上的时候,也是这种淡漠的、蓝天白云般的致命微笑。她后来跟我说每一个死于她刀下的人都有幸见到这样的纯洁笑容——愿他们安息!这样的笑就是救赎。对了,她在肢解尸体的时候还不忘加上这句:“我会让你绽放血玫瑰的。”
您一定要明白,我亲爱的读者。像我这样的霍波对世界是有无穷热爱的。所以我才选择流浪。斯德哥尔摩风景优美,地铁等交通十分发达,我乐意将它当成我在欧洲的补给站,也是我宏伟旅程的首发站。我的目标是以流浪汉的身份环游世界。
为什么我热爱流浪呢?我有一种神奇的能力,无论是广漠的雪原、古老的城镇、现代的都市,只要我站在景色面前,我的脑中就会像过电影一样,构思在此地发生过的种种故事。就像磅礴的史诗般充满质感。甚至连镜湖——不,沙漏湖①,我都将那次谋杀用想象力还原了出来。湿淋淋的青紫色的夏洛特和阴谋得逞的亨伯特!
所以,朋友们,踏上旅途是我命中注定。只是,今天早上我在吊床上不可思议地被小玛丽吻后,我放弃了只身上路的想法。有一个爱笑的女孩作伴,断然是不错的。我不必为一切负责任,她也不过是变成了旅途上额外的风景。想一想,在一望无垠的向日葵之中,伫立着一位白色衣裙的恬静少女。她就是最出色的景致。
于是我开始提议。深邃的斯瓦·扬布布下最严密的大网,像大蜘蛛一样决心将这朵小玫瑰网住。
“一个压抑而隐蔽的希望······美学与艺术应当结合······从秋季起就该去欣赏世界的美丽······”我的话闪烁而晦涩,一步步将她带入计划中的陷阱。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好盯着她娇嫩的两瓣嘴唇:它们反复抿紧又放松,似乎表达了其主人的不耐烦。但万幸的是,小玛丽一直在听。
她让我讲一讲大致的行程,又说上一次暗杀任务结束后到下一次DOA联赛开始有半年左右的假期。她跟我讲过,她是一名杀手和职业拳击手。“小的、矮的、致命的”她对我解释道。好吧!你赢了,世界上最娇小的拳王。
她托着腮听我安排旅程计划。在适当的时候她会予我以微笑,表示她仍然在听。这种时候连她的眼睛也充满了笑意。窗外的日光晒红了她的双颊,透过玉做的肌肤像扑了薄薄的胭脂。这两个“苹果”垂挂在赫柏②所保佑的青嫩枝子上,在微涨的脸颊两边,其上有许多金色的小绒毛。我压抑着想用手上前去戳的欲望,抓紧了盘中多毛的桃子。
瑞典已经迎来第一场雪,所以我打算快点开始旅程。往南边去,去到丹麦的哥本哈根,德国的不莱梅,法国的阿尔萨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这一年我打算在整个欧洲流浪。当我将路线讲给她听时,她也被独木舟、杉树林、蜜酒和牧歌迷住了。山羊腿的牧神一旦吹起笛子,就无人能挣脱他致命的怀抱③。
我费尽心力地为她讲解北欧和西欧的地理,让她逐渐堕入神话梦幻的编织网中。铃兰和欧洲白蜡,以及栖止于林间的小乌鸫。嘿!还有高高挂在橡树枝头上永生的槲寄生。
她开始向往,向往我空泛的许诺,在我幻想的山野之中,雾气笼罩的湿润山谷里,各色山花遍开的泥炭之上,石灰岩遍布的贫瘠土地上在燕麦与裸麦的簇拥之下找到一座座河流旁静静伫立的教堂。管风琴奏响了,在晨昏交界的迷蒙曦光中她在流水般的音乐声里翩然起舞。在我虚无的想象中她张开纯白的羽翼起舞。
她同意了旅行。她崇敬勇敢的威廉·退尔④、无畏的齐格弗里德⑤,以及光荣的侄子罗兰⑥。最终我会将你带回科隆大教堂⑦的,我发誓。我将带你回到故乡,我的小玛丽。
①:《洛丽塔》中亨·亨与夏洛特去过的地方。其实也是洛丽塔一直想去的地方。亨伯特曾想在此谋杀夏洛特。
②:青春女神。
③:在欧洲神话中,农牧神长着山羊腿,会吹笛子,喜淫。
④:瑞典民族英雄。
⑤:德意志民族英雄。民间史诗《尼伯龙根之歌》的主角。
⑥:法国武功歌《罗兰之歌》主角。
⑦:科隆大教堂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哥特式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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