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沙糖桔

公交车刚开出去不久，“咕咚！”一声闷响从车厢前部发出。我坐在后排内侧，还没从臃肿的羽绒服里调整好坐姿，视线被前排的椅背挡住了。这种往来于机场和市中心的长途公交车，常有乘客的大包裹在急刹车时滚落到中间的走廊上，所以发出声响本并不为奇。

只听售票员轻呼一声飘到前车去。车上人不多，几个坐在周围的小伙子起身来看，我从羽绒服中探出身，还是没看出所以然。夜幕在雾霾中提前降临，还有些天光，车厢里的灯也没打开。直到众人在一种紧张而严肃的氛围中把一个身着黑色夹克的老人重新扶回座椅上。

“怎么回事啊？刚才不还有说有笑吗？怎么了突然这是？”售票员依然压低声音表示着疑惑和惊讶，没有我印象里原本泼辣的北京售票员的样子，但能看得出她挺吃惊。在老人身旁，坐在靠里位置上的另一位老人，头发花白，干瘦，也不明所以，有些手足无措。

上了岁数，任何一个时刻都可能成为定时炸弹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他懂。在这个外面雾霾笼罩、下雪未遂的寒冬，似乎也在诉说着老年人的不易。他的无措和无奈在沉闷或是说不敢有人高声语的车箱里显得更为沉重。我在心里嘀咕着：“按看到的一些急救知识，是不是不该立即把人抬起来？”有人问是不是低血糖了？有人说是睡着了吗？直到倒地老人迷迷糊糊回应说是喝酒了。

同伴的老人说着安抚大家的话，司机早已把车停在路边。这里是上高速前的路口，索性卫生院倒在不同路线的两站地外。售票员询问是否需要打120，当事人一直迷迷糊糊，倒是同行的老人说，“怎么着您也得开车，就开吧。”让黑夹克老人窝在座位内侧，自己斜侧出半个身子，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看护着里面的老伙计。并一一谢过周围帮忙的小伙子们。车，重新上路了。

我坐在后排，仍在亲眼看到的意外中平复心情，同时在想“我能不能帮上啥忙？”现在拿得出手的就剩包里的一袋子沙糖桔了。

我打开拉链，手探到桔子。想着，“若是低血糖，这甜度足够的沙糖桔一定帮的上忙。”但另一个声音马上说，“你确定老人在吃的时候不会因为吞咽卡住气道忙？！”“那如果就是因为醉酒而昏睡呢？”我又假设道。“怎么知道吃橘子可行呢？”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医院就诊的画面----一脸严肃的女大夫严厉得问：“他最后吃了什么！？”花白头发说：“一个姑娘给的桔子，人家也是好心。”而医生则一副“愚蠢误事”的表情。想到这里，我不自觉掏出个桔子拨开喂到嘴里，哎，还是我先吃口桔子压压惊。对了，问度娘啊！赶紧在手机上查询：喝酒能否吃橘子。呼，松一口气。没问题，如果是低血糖，吃橘子可以；如果是喝酒，吃橘子护肝；如果是昏睡，桔子皮里的芳香烃有醒脑的功效。好在桔子虽小，胜在数多。

一包沙糖桔

想着，我把原本抱在怀里的一捧桔子重新放回袋子里。自己吃时，果皮放哪也是个问题，那人家吃时也一样，索性好人当得周全些。在一番自我鼓励后，我拿起一袋沙糖桔向车前走去。向老人说明来意，花白头发表示感谢，但执意只拿一个。黑夹克歪在座里，斜靠着窗，双目紧闭。我解释说，橘子皮能醒脑，皮多些应该效果好。老人才收下。等我回到座位上，老人也回身，目寻到我的位置再次道谢。

终点站下车时，我匆匆走过。余光看到两个老人走下车来，当事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谢乘务员和司机，另一个则在说，“嘿，还是好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