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有一桶水,才能给读者提供一碗水。 要当一个好作家,就得走进生活,这是写作的法典。一些新锐作家把写作当成游戏,一年出几本书,而且很畅销,这是快餐书,吃过即忘。而真正作家的书应该经得起人们细嚼慢咽,经得起长时间的感受回味”,陈忠实先生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深有感触的说。
有很多作家都是在基层和家乡工作,写的是他们最熟悉的生活。因为写作的缘故,他们能与外面的沉浮保持心理上的距离;因为浸淫在作品其中,他们又与乡人同呼吸共命运。他们体验到的痛楚,即使运用了艺术的表达展现在你面前,你也会清醒地知道那不是虚构的生活,那是生活的一个截面,让你唏嘘。陈忠实先生就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犹如老农侍弄庄稼一般,精心地侍弄着笔墨,让它们结出自己想要的果实。由此我们读到了陈忠实先生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创作的一大批生动的乡村小说。无论是老汉还是小妹,是心胸狭隘的老妪还是艰难求生的新媳妇,他们努力在不同的政策和环境下求生存,追求在如今我们看来仿佛微不足道的生活改善。然而我关注到的却是其中仿佛带有无尽生命活力的文字,仅仅只看文字,就能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在文章上,抓住你的心。陈忠实先生在《白鹿原》中对文字的运用,不单单是对作品的刻画,还有对人生的描摹。
白秉德老汉死的时候,是白嘉轩第一次直面死亡,平生经见的头一次由阳世转入阴世的人。“他的死亡给他留下了永久性的记忆,那种记忆非但不因年深日久而暗淡而磨灭,反倒像一块铜镜因不断的擦拭而愈加明光可鉴。”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样一句话,父母是隔在你与死神之间的一道帘子,父母在你身边时你不会感觉到死亡的存在,而一旦父母不在你身边了,你与死神之间的一道帘子也就被掀开了,你会真正直面死亡这件事。一个人从生到死,这个跨越的过程和沉重的结果是旁人眼中和心里最深刻的画面。而有些时刻,经过岁月的抚摸,经过记忆的淬炼,最后如钻石般,在脑海里屹立闪烁。越是长久越是清晰,恍如昨日。
“凡人们绝对信服圣人们的圣言而又不真心实意实行,这并不是圣人的悲剧,而是凡人永远成不了圣人的缘故。”文中说人们用自家的亲身经历或是耳闻目睹的许多银钱催命的事例来反复论证圣人的圣言,“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身体力行。韩寒在《后会无期》里说:我们听过很多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凡人们总喜欢身体力行地去验证圣人的话,乐此不疲,前赴后继,面对别人的灾难,纯当笑话和看客,却不从中反思,吸取教训,照样踏着不幸人的路子走下去。懂得的,却不去做,或不想去做,或不敢去做,或不能去做,借口五花八门,平庸的自然而然。就像一句话说的那样,“经典名著就是人人都知道应该读,可却没人读的书”。
余华曾在小说里写过,我来到这个世上并不是自愿来的,当我离开的时候是因为不得不离开。而《白鹿原》里冷先生对白嘉轩说:“兄弟,我看人到世上来没有享福的尽是受苦的,穷汉有穷汉的苦楚,富汉有富汉的苦楚,皇官贵人也是有难言的苦楚。这是人出世时带来的。你看,个个人都是哇哇大哭着来这世上,没听说哪个人落地头一声不是哭是笑。咋哩?人都不愿意到世上来,世上太苦情了,不及在天上清静悠闲,天爷就一脚把人蹬下来……既是人到世上来注定要受苦,明白人不论遇见啥样的灾苦都能想得开……”冷先生这句话说的多好,人都是下凡受苦受难的,经得住磨砺才能回那天上。
“死去的人不管因为怎样的灾祸死去,其实都如同跌入坑洼颠断了的车轴;活着的人不能总是惋惜那根断轴的好处,因为再好也没用了,必须换上新的车轴,让牛车爬上坑洼继续上路。”白嘉轩是白鹿原的灵魂人物,他对于人生的思考,是他长年累月辛勤的田间劳作和祠堂管事之间不断累积,顿悟出如何看待死亡的智慧。在动荡的岁月里,很多人会迷失自己,而他还能冷静地思考人生。人生的死亡就是一路行进中颠断了的车轴,对于死去的人,可以思念,但生活还要继续,人生遇到的每一种挫折和苦难,就是要你学会风雨之后的挺立。
《白鹿原》中还有许多关于人生哲理的句子,让人觉得道理是道理,就是看到之后打心底里难受。比如,白嘉轩对两个儿子说,“世事就是俩字:福祸。俩字半边一样,半边不一样,就是说,俩字相互牵连着。就好比罗面的箩柜,咣当摇过去就是福,咣当摇过来就是祸。所以说你们得明白,凡遇好事的时光甭张狂,张狂过头了后边就有祸事;凡遇到祸事的时光也甭乱套,忍着受着,哪怕咬着牙也得忍着受着,忍过了受过了好事就跟着来了。”简单的给孩子讲道理,却让我们想到了白嘉轩的一生,他是用自己一辈子的经历和坎坷给后辈提醒,教育子孙。一部有血有肉的作品,是用文字拼接起来的,而优秀的文字,不会只局限在作品里。《白鹿原》里,陈忠实先生给我们讲了无数的道理,不管是在书里,还是在书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