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我,他便招呼道:“小伙子,眼看你从高枝上摔下来,我真觉得难受。不过,你不想想,你能不摔下来吗?你能不摔下来吗?”——摘自《远大前程》
栖身在城市中,深处在人群中,我却感觉到警钟在敲响,那是因为这样一本书。这是我再次读完狄更斯《远大前程》最切身的感悟,不知你是否和我一样?
十几岁的少年时,因为内心对狄更斯的崇拜,我曾在大学的图书馆读过《远大前程》。那时只是觉得那个叫皮普的少年他那么的善良而又不幸,庆幸他最终没有落得一无所有,却忽略了最重要的。
经年里,既涉世未深又对人世间的情感迟钝,并没有看明白作者那虽然有些轻松的笔调里所含的强烈地讽刺和嘲弄。除了能感受到作者的一点点同情和善意,别无其他。那也是我原本就有的,或者说是我少时唯一有的。
今天再读,再看到皮普一步一步陷入一个大大的陷阱时,既痛心,又对他的虚荣和不更事心急、气愤。
看到结局时,再回味,却恍然醒悟。这似乎也是曾经少年的我吧?那个美丽近在咫尺的诱惑,其实是多少年少轻率又无知者的泥沼……
皮普可以不为那个逃犯从家里偷吃的,他仍然偷了,并不全是因害怕。——
“等天刚有一点儿光亮,我就起床,下楼。多亏是节日,厨房里贮藏的食品比平常丰富得多。我顾不得东挑西拣,随手偷了一点儿面包,一点儿干酪皮,几罐碎肉;又偷了一块简直啃不下什么肉来的肉骨头,一个精美滚圆的猪肉馅饼。
厨房里有一扇门通向打铁间。我开了锁,拔了门闩,走进打铁间,在乔放工具的地方拿了一把锉,然后照原样把门锁好。
到了外边,我直奔大雾弥漫的沼泽地而去。”
这其中有他的天性中的善良在。曾经听一位老师说起:倘若,我的孩子在那个年龄能够做到这点。我先要感谢,他的善良之心超过他的恐惧。
皮普少时无父无母,姐姐并没有成为他的爱和依赖,他没有一个亲密良好的效仿榜样。姐夫勤劳、善良而宽容,也许在与那个老姑娘和她收养的女孩相遇之前,他还有影响力。不,应该是很有影响力。他总是会想只有乔(皮普的姐夫),只要有办法,总会想尽办法安慰他。
在陪伴了近一年穿了一辈子婚纱的老姑娘和她那位漂亮又骄傲的收养女后,姐夫的勤劳、善良、淳朴不仅失去了吸引力,他的贫穷和低下也成为皮普要抹去的耻辱。
他对自己说:“在去沙堤斯庄屋之前,我曾经把乔的打铁间当作一条通向成人和独立的辉煌之路。可是,不到一年,一切都变了样。一切都显得那么粗俗下贱、黯淡无光,我决不想让埃丝苔娜在这种地方看到我。”
不得已回到铁匠铺后,他那么闷闷不乐!又恰巧成为一个“神秘人”的资助对象,平步青云,开始了“远大前程”。他并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正是他无意中被动救了的逃犯,他是多么轻率地就奔向了那缥缈而有极具诱惑力的“前程”…
奢靡、做作几年后,他摔了下来。也许你会说,他没做什么罪恶深重的事情,他只是做了一个绅士所做的。也正如作者看似为他找的借口,他提早把逃犯赠与给他的财产转移就不会落得这么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下场,一切仍然会如昔。
不正是他这几年看似无过错的经历曾经也欺骗了年少的我?甚至想:他是好人啊,他让自己适应上流社会有什么错?就是因为他的适应上流社会的表面功夫,对华而不实的追求,所以虽然他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他跌落尘尼不可避免。他的前半生的结局不可避免,这是他一步一步丢掉那些好德行的结果。
你瞧,乔要来伦敦探望他,他是如何做的?如何对待自己最忠诚的朋友和恩人?——
“邮局给我送来这封信时,已经是星期一早上了。虽然我和乔情深意切,可是听说他要来,却并不高兴,非但不高兴,我还相当心烦。要是给他几个钱就能叫他不来,我宁可给钱。”
他的结局为什么会如此?又何以没有更坏?此前他身上唯一还保留的闪光点就是这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并且他的善良这时也被艰难的处境激发出来一点儿,他再一次救了逃犯。使得他最终虽然失去了少年时的爱慕,而终不至一无所有。他还有宽容者的友情,还有那报恩者的一点点金钱(因为他施恩的性质也就值这些)。
他虽没有远大前程,却因他的悔悟和真正的勤奋,还是拥有了脚踏实地的生活。这是他后半生德行积累的成果。
他最终醒悟:一番心愿终于要实现了,我的心情不禁为之一振。空气清冽,阳光和煦,这一切都使我感到新的希望。我终于可以带着马格韦契逃离伦敦。
并没有什么天上掉下的馅饼,也没有什么没来由的幸运。所有得到都是应得,所有未得到都是不应得。
抛弃华而不实的虚幻,放下侵蚀良知的虚荣,拥抱最纯朴的好德行,才接得住其实不离左右的幸运。
《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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