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2015年1月1日。

      老梁骑着摩托车进城办事儿。一拐弯儿的功夫撞上了从村东头驶来的一辆夏利车，瞬间鲜血染红了半条石板路。

        救护车一路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载着老梁朝着城里飞驰。村口看热闹的人们只看到了尘土飞扬。

      第二天一早，一辆拉灵车又缓缓将老梁送了回来。妻女泣不成声。

      老梁的姐姐托人算了日子，三天后就是出殡的最佳日子。老梁去的突然，这三天家里人除了准备葬礼就是跪在棺材前放声痛哭。

        老梁的女儿叫春燕在城里读高三，请了长假回家给老梁守灵。打老梁从城里回来那天起，这姑娘就从早到晚滴水不沾，眼也不合，不是跪着发呆就是抱着老梁的照片默默流泪。

        老梁媳妇又哭晕在了棺材旁，春雪一边抹眼泪着一边将她抬回屋里。

        三天下来，春燕的那嫩嫩的脸蛋儿都快赶上家里那土豆皮儿了，涩的要命，老梁媳妇儿边摸边哭，嘴里还喊着：“你这狠心的东西呀，这留下我们娘儿俩可怎么活呀！”惹得旁边的人都偷偷抹眼泪。

      出殡的日子到了，大家把老梁媳妇儿扶上灵车，送老梁最后一程。一路上，春燕抱着老梁的照片眼神涣散，泪水却不停的往外涌。

      灵车缓缓驶进墓地，春燕感觉整个世界渐渐安静了下来。她只看见大家在匆匆的将那些要给老梁带去的东西搬到那个大坑旁边，而妈妈坐在地上手用力拍着那冻僵了的土地，姑姑边流泪边努力试着将她从地上拉起。几个壮年将老梁的棺材缓缓放入大坑，一锹一锹地填土，棺材被一点一点的盖上。春燕突然间开口了，一声“爸！”叫的撕心裂肺。周围的世界复苏了，此起彼伏的哭声伴着春燕的痛哭声。这是春燕回家以来第一次出声儿。

      从墓地回来，亲戚们也都散了，只留下这娘儿俩。春燕说她不走了，她得守着这个家，活着的，死了的都得守着。从此，春燕再没去过学校。

      娘儿俩觉得这个冬天不仅锥心的冷，还漫长的要命。不过这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了。眼看就到年跟前儿了，娘儿俩一想到过年就开始抹眼泪。老梁媳妇儿说：这家都不是个家了，还过什么年啊。

        腊月二十三，春燕的姑姑带着给她们准备好的年货赶来看娘儿俩。帮着娘俩屋里屋外打扫干净了。说好二十九的时候来陪她们上坟，顺便儿给家里贴几副素对联儿。

      年三十儿，娘俩手握着手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别人家的烟花，听着别人家的鞭炮。还不到十点就躺进了被窝，就这样躺着从春燕出生一直聊到现在，聊了一宿，留了一宿的泪。

        第二年开春，娘儿俩商量好等老梁过完百天后就进城打工。

        进城后老梁媳妇儿对一切都不熟，所以好多都得靠着春燕。娘儿俩租了房子住了下来，春燕上饭馆当服务员，。老梁媳妇儿呢，是春燕姑姑托人给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春燕发现妈妈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春燕也和饭馆的厨师谈上了恋爱。

        转眼间老梁的一周年忌日就到了，春燕和妈妈提前请了假回家收拾一下，为来参加祭奠的亲戚们准备饭菜。

        祭奠结束后娘儿俩就匆匆进城工作了。一天晚上妈妈突然问春燕：“你觉得你李叔这个人怎么样？”春燕没有回答，只是用被子蒙着头哭了一宿。

        一个星期都没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春燕今天拎了瓶酒回来。拿了两个杯，都给满上，举起杯说：“妈，我想结婚了。”

          双方见了家长，年前订了婚，看了好了日子，决定来年春天结婚。

          到了清明节那天，春燕在老梁坟前足足坐了三个小时：“爸，我妈说你给我起名春燕是想我像那春天的燕子一样，给这个家带来温暖。但是爸，今年开春燕子就要飞去别人家了，那人是一厨子，对我挺好的，你就放心吧。爸，你别怪我，我是怕了，我害怕你们先离开，而我却我力挽留。”

        春燕嫁人不久后，妈妈也嫁人了。

        时间向前。

        两周年忌日。

        三周年忌日。

        这是最后一次大家都一起回来祭奠老梁了。

        春燕已为人母。

        今年她给老梁定制了一些花圈。亲戚们到齐后大家一起前往墓地。一路上，大家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谈论着刚刚结束的旅途。

        站在老梁坟前，大家谈笑风生。

        到了烧花圈的时间，春燕上前大声哭了几声儿，妈妈就过去安慰着把她拉了回来。

          祭奠结束，大家便一起进城吃饭了。

          后来我问春燕，为什么你爸的忌日最后却过成了家庭聚会？

          春燕说，往事随风，只要活着就还有笑的机会！

                                                        北北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