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三届回忆录（六）

《被当砂子掺进了化工厂》

        转眼1996年春夏之季，东宫池塘里荷花已露尖尖角，集邮公司在文化宫内生意做得过于火红，太招摇。领导们来来回回都能瞧見大把大把的人民币成捆成扎的解交銀行，如突开口让你多上交点给本宫用用，你下属也无理由推诿。那么就躲啊，集邮公司领导委托小的们有空就外面找房源去，急于租房装修新开店，总于找到了远离东宫八只脚的空房一间，装修好后立马搬家，而我没有参与到搬家就辞别了集邮公司。

        因为我厂厂办告诉我，上海某化工厂来我厂要人，准备招收一批人员去他们厂工作，有要财务，锅炉，机修人员与生产人员，所谓是要‘掺沙子’，混合人员结构，说是他厂人员老兵油仔太多不听话，各级干部都难于开展工作。嗚乎！厂长的想法和动作或许是对的，但根本原因是企业为什么会造成如此指挥不动呢，肯定是生产有问题了！事实正是如此，厂里资金严重短缺，寅吃卯粮，已步严重的恶性循环之中，人们对厂的发展前景已失去了信心。在那个都在横向比较，时代已进入了向錢看的高发期，你领导几任进进出出，不能只责怪怨恨工人。所谓招人掺沙子，现在看起來真是把我们这一些苦难者从一個末燃尽的火炕里拉出来又塞进了浑浑沧沧的水坑里去了。当然，那时我们是可以不去的。但这也就是命，命里注定了的。那时听说有人来招收，你跑得快了不得了，生怕变掛落空。只好讲是自己欢天喜地高高兴兴跨进去的，可怨不得你的指引人噢 (尽管工资还比在集邮公司略低一去只有拿600多)。

        当时 ，上海某化工厂从各个纺织厂共计招了近20人进入本工厂，我与原丝织一厂小庚两个人被分入财务科。一上班，厂長让我们要尽快熟悉厂里的基本业务，同时想要了解本厂真实的情况到底是如何。先让我俩在审计室里翻阅财务上做的各类报表，历史传票与账本。我们将几年來厂里的生产经营，库存与应收应付及各项费用进行比对复核，看到财务做账从凭证到报表与帐册之间构机关系匀属严谨，沒有多少虚假水份。只是感觉到象是在厂部与财务的勾通上欠与直接，光靠财务科在厂部例会上听取汇报，厂部对经营状况的真实性是有欠知。我们经过一個阶段审计核查后发觉企业早就陷入了恶性循环之中，应收款欠收在二年之上的不少，一年之上的更多，关键是供銷只管送，为了完成銷量，处处让步先送出后收款，对方厂的资金不到位已有风险了还在一唯的供货，完成所谓的銷售指标，从来不見有予收款与带款來厂提货的，表面上机器轰烈着，而造成厂里资金周转失链是必定的，最终把自身拖入了泥潭。经查算，应收账款欠款率高达80%，这是严重的失责行为，然而我们自己又不断地要向银行去贷款，增加流动资金，贷款报告每期不断，欠银行贷款根本无力偿还。也查到欠付供货方很多原料款，恶性循环必然要导致生产停产，而资金的回笼确实已到有收回不了形成坏帐的可能，即有难度，唯有停止送贷。核查发现，欠银行贷款1仟多万，欠水电费2仟多万，欠税金2仟多万。公积金欠交社保欠交2年多，直到我们进厂时，发觉账上至上月的累计，本年度利润又增亏了近80万，累计又有几百万元亏損。那样的状态，我们的确是让厂里的老员工们说道了，“你们也是进来送死的，我们厂地势低，水淹王八多，庙虽小，但是妖风倒很大的啊！前任几任厂长都有花头走脱了，厂是肯定不行了。你们肯定是被我厂长拉进水坑了。” 。不錯，说得一点不錯，我们心知肚明，厂里如果不想方设法把应收款要回來的话，马上就要关门，工資什么都甭想发了。我们出了一份书面复核报告给了厂长，标上各种累计数据，厂长紧锁了眉毛看了不声不吭，最后说不要对外讲。实际上，工人们个个都会算，肚子里都装着小九九，就等你厂長发调头呢？是生是死，是关是併，只要你工资一不发给我们，我们就向集团公司去讨饭吃，去上访去请愿。

        我们厂原來生产产品是氰化钠。那么氰化钠是什幺呢？我给大家科普一下，氰化钠有固体(98%)与液体(30%)两种。目前只生产单一产品，液体氰化纳(30%)的。化学式NaCN，剧毒。产品为白色结晶颗粒，中国别称山奈。易溶解于水，适用开采提练黄金白银，农药，掩蔽剂，络合剂，淬火，化学合成，电鍍等。还可制造生化武器，深受国际原子能控制监督产出去向。人不慎吸入，吞入微量可中毒身亡。需密封在槽罐与桶内，与酸不共存，不能碰酸，易爆炸。厂里机器还在转，因为氰化鈉全部生产过程是在管道里以轻油裂解聚合反应，它有周期性约十几天一炉产出，半当中机器不能停，电炉不能熄。生产原料有轻油(石脑油)，工业烧碱(纯碱)电极棒等通过高压电热聚电燃烧(7000wh以上加入电极棒使高温稳定)高温下使轻油与烧碱发生裂变生成白色结晶或粉末(再蒸溜水份成固氰。)按厂家要求一般生产30%的含量即可。这绝对是個高能耗纸产值的危险化学品。对居民生活有极大的影响。必须远离居民区。

        进厂两年，一年熟悉化工。知道了化工行业是一个有周期性的行业，周边相关行业的沉浮都互有扦制，一荣俱荣，一衰俱衰，如果氰化鈉不好卖，那么很能说明，方方面面都有困境存在，因为氰化纳的适用范围太多太大，金銀铜铁矿，电镀，农药，纺织医药，军工，电子科技等等。化工人说，氰化鈉的K线图比股市K线更有说服力，它反映的市场情况更真实更客观。无有人为画骗线，无需有机构作假套人争韭莱钱。第二年筹备我化工厂后事，98年厂长宣布关门破产走程序。破产都有程序，我前面已讲过，首先要有讨账队，看厂护厂队，拆旧利废队，得手抢先队，及鬼子进村队，各路人馬八仙过海，化工厂男坯多，不象纺织厂女工多，化工厂厂长还没宣布破产，厂里的资产都已被抢击一空，近水得楼台又得月的不在话下，有的下属公司得稀有金属原料，掳设备机器，准备几个东山再起。也有半送降卖的，上级与厂里也不管，反正只要地皮谁能拿去就拿去，生死中毒与之无关，谁叫你等作強盗抢的，嗨，厂里面的各路神仙套路都很深。我在干吆呢？无非与几个身強力壮的半老頭子，天南地北去讨账，讨回来吃用开銷都可报，讨多少就收多少，那肘候真的是很辛酸，绝没有布袋和尚如此的潇洒，乞讨样的日子列列入目，终身难忘，故而取网名布袋是也。由于一直过乞讨工作，人的自正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再说应酬也是吃不消，我不想再干，与书记商量不合认可回家。到50岁了我第二次下岗，再签字进华谊集团再就业中心，协保生活费每月318元，心里想，盘算着去做什幺小生意之类的。文的武的纵然我不怕，刚在家息了十天左右，我的贵人出现了。

下回预告：《为了生存又下城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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