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霞这么一问,有兰自是动心的。以前有兰卖兔毛、卖蝉蜕,替卞氏买东西都是进过城的,那时候的城里,是她连跑带走就能到的一个新鲜的大市集,尽管有缤纷的花布、喷香的鸡蛋面包、馄炖摊子,也就像个赶热闹的地方。
这次在表姐家住下来,她开始爱着这个有工厂的城里了。
每到上下班的时候,她在表姐家的阳台上,贪婪地注视着那些三三两两、穿着蓝布厂服、有说有笑去上班或是匆匆往家赶的女工,就会打心底感到一阵痛苦。
家已经是哥哥嫂子的家了,虽然嫂子们现在还不敢欺负到她头上,但有兰清楚的知道,她,二兰,小兰在嫂子们眼里,都不过同样是砧板上的肉。
而那些女工们,她们是属于自己的,能挣工资,能决定怎么花,人有了钱,才硬气。要是朱霞不提,有兰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也能进厂子做工。她读书也一直不错,但上高中就要村里大队上推荐,她们能学习读书写字,本就是种福分,好多女子也没把这当了真,如果一直在家,最后就不过是嫁人生孩子,哪项也不要求会读书写字。
有兰得了表姐画的饼,做起家务来更上心了。她耐得住性子,晓得进厂不是件说话的事,总要表姐夫去作难、去筹划,有了眉目才能有消息。有兰是知道感恩的,也有自己的小矜持、小骄傲,她心想自己虽寄住在此,并不曾吃白饭,乡下人也并非都是眼皮子浅的。
医院里她一天去三次,除了给二兰送饭,换洗,姐妹俩也说话,眼见二兰一天比一天好了,有兰想,要是自己真能进厂子做工,就把二兰小兰都带在自己身边来。
这次进城来,有兰真开了眼界,城里这么大,自己姐妹又肯干,总能养活了自己,不必受嫂子的气。
朱霞每次交代了有兰买菜,买东西,有兰必把账目理的清清楚楚,她想到自己和二兰是在朱霞家吃饭,心下估量着该添的钱要添上,不能占表姐家的便宜。
这日,朱霞问她:“你会买小孩子的鞋不会”?
有兰道:“会的”。
朱霞说:“喏,小涛小芳这两个,也不知怎么的脚长得这样快,两个月前买的鞋,当时还专门买大些的,转眼就把前脸顶破了,我要带她们去买的,厂里头又说要开会的,给你二十块钱,你带她们去好不好”?
有兰说:“表姐你放心,我以前也常给我妈买布裁衣服的,纳鞋底子做布鞋我也会,她们学校里穿球鞋,我还可以另给她们做布鞋穿的”。
朱霞笑道:“这可更好了,我都舍不得你走,怎么也让你姐夫把你的事说成了,咱们姐妹就可以长作伴了,我也多借借你这巧手的福气”。
两下里说好了,朱霞到厂里去开会,有兰带着小涛小芳到商店里去买鞋。有兰来这些日子,给两个孩子做饭、洗衣、看功课,又给他们讲故事,做沙包毽子,小涛小芳喜欢她的紧。三个一路说说笑笑走到商店里。
不料就有个男青年,在商店门口候着,见了她三个后,便也亦步亦趋跟进店里去。
商店人多,起初有兰倒也未觉得这人是跟着自己。倒是小涛小芳不时看看那青年,又看看她。
有兰这才注意那青年,看他二十多岁模样,偏分头梳的油光,穿着皮夹克,卡其布裤子,看着她笑嘻嘻的。
有兰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遇到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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