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稳定苏州财政与税赋,市面秩序趋稳后,而由自己首提并主持的重修寒山寺之业又被陆锺琦提上日程,此重修大计一直是陆锺琦的一个心愿。多年来,无论其身在何处,心系的仍是完成此重修寒山寺大业。
自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重修寒山寺始,至今已是宣统元年(1909年),此正是寒山寺重修处在关键时候,而资金匮乏,不时会迟滞重修计划,致使重修业期不断延后。
此次再回苏州,陆锺琦是决心要尽快完成重修寒山寺大业的。
寒山寺为吴中名胜,惜久倾圮。陈夔龙丙午抚吴,寒山寺已无钟声,遂督铸新钟并建屋以存古迹。该大铁钟是寒山寺第三口大钟。该钟身高1.3米,口径1.24米,重约2吨,钟上铸有八卦图案。又复建了精巧的二层六角钟楼“大觉楼”,悬挂在楼中,十分庄重,钟声宏亮悠扬。
寒山寺因诗成名后,大受追捧,尽管屡遭兵乱火灾,依然为人所念,寺庙屡废屡兴,《枫桥夜泊》诗碑也刻立了被废,几百年后再立再被废,又几百年后再立,并传诗碑诅咒。
《枫桥夜泊》一诗也被刻成诗碑,立于寒山寺内。据《寒山寺志》记载:《枫桥夜泊》诗的第一块诗碑,为宋代著名宰相王珪所书。自刻诗碑后,王珪家中连遭变故,其本人也暴亡。此第一块诗碑经战乱,诗碑被毁。
至明代重修寒山寺时,当时书坛最负名气的文徵明为寒山寺重写《枫桥夜泊》,此为第二块诗碑。此诗碑刻成后,文徽明即含混辞世。然而寒山寺又几次遭遇大火,文徵明诗碑损毁严重,仅存“霜、啼、姑、苏”数字,后被嵌入寒山寺碑廊壁间。
清末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时任江苏巡抚的陈夔龙重修寒山寺,有感于千年古寺的沧桑变迁,古诗碑不存。故请当时著名的书法家、大学者俞樾,手书《枫桥夜泊》,刻碑铭石。
俞樾诗碑为第三块诗碑,碑身高133厘米,宽86.5厘米,碑面大字三行,每行十字,总共二十八字,内容就是《枫桥夜泊》诗文。后面有跋三行,每行十八字,自右而左曰:“寒山寺旧有文待诏所书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岁久漫漶。光绪丙午,筱石中丞于寺中新葺数楹,属余补书刻石。俞樾。”
俞樾(1821年12月25日—1907年2月5日),字荫甫,自号曲园居士,浙江省德清县城关乡南埭村人。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清末著名学者、文学家、经学家、古文字学家、书法家。
俞樾后受咸丰皇帝赏识,放任河南学政,被御史曹登庸劾奏“试题割裂经义”,因而罢官。遂移居苏州,潜心学术达40余载。
俞樾作《枫桥夜泊》书后数十天,便悠然长逝。
按:此多年间,凡书刻诗碑之人似乎都无好下场,或许这诗碑被诅咒了吗?且说唐武宗酷爱诗词。当武宗得咏张继的《枫桥夜泊》后,爱不释手。在其临死之际,勒令京城第一石匠吕天方精心刻制一块《枫桥夜泊》诗碑,并将在自己升天之时,一并将诗碑带入地宫。唐武宗临终时分布遗旨:《枫桥夜泊》诗碑只有联可勒石赏,后人不可与联齐福。若有乱臣贼子擅刻诗碑,必遭天谴,万劫不复!
故此诅咒,前三块诗碑之作者均暴毙。诅咒更延续着。
按:寒山寺的第四块《枫桥夜泊》诗碑,是一位与唐代张继同名同姓的书法家所书。这位现代张继应约而书古代张继《枫桥夜泊》诗,诗后有跋云;“余夙慕寒山寺胜迹,频年往来吴门,迄末一游。湖帆先生以余名与唐代题《枫桥夜泊》诗者相同,嘱书此诗也。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十二月沧州张继。”现代张继书古代张继诗,由刻碑名手黄怀觉刻石,立于寒山寺内,一时传为佳话。可惜此现代张继在书写《枫桥夜泊》的第二天,便与世长辞。
适,陆申甫方伯利用现有一点资政费用,复修葺殿宇。
陆锺琦索拙诗赋此,奉寄:
一别姑苏感旧游,五年客梦上心头。逢人怕问寒山寺,零落江枫瑟瑟秋。
丁宇沽头夕照浓,客船随处寄萍踪。海光玉钵声声徽,如听枫桥夜半钟。
张句推敲两字讹,江村渔火赀摩摩。曲园已逝春何在,旧苏封碑未减磨。
旧地新开邂佛场,乌啼月落几经霜。重未定有樱花识,只恐山僧瑟亦茗。
重修寒山寺之志在,但资金匮乏等等现实问题,也令陆锺琦十分头疼,左思右想找不出好办法。
按照陈夔龙和陆锺琦扩建寒山寺之规划,要在原基础之外,再征土地,使寒山寺重修后更具规模。当陆锺琦询问属下征地情况时,下属报此寒山寺附近田地已经有主,且正在官司之中。
陆锺琦多年办案,遇案必亲查其究竟。一听征地还有案在羁,陆锺琦立刻来了精神。遂调案牍查阅。
案情:适长洲吴姓张氏、黄氏两孀,各家已自分有田地,而因二百亩义田之分配涉讼。前署县赵令梦泰以屡鞫不服,深嫉其所为,欲有以振励之,令输田于寺,以息讼不得。案未结而赵令他调。继任张令思援前断以解纷,而两造负气争执不相下,至欲尽捐其田以为快。张令以始末见告。
阅毕,陆锺琦思虑片刻,计上心来,眉头即舒展开去,他内心里断案着,何不如此这般,既可结束讼案,又可帮助解决些重修寒山寺用度的问题?
即召长州县令,与张思商议并仔细研究。
张县令言:“此二妇难缠,如其负气,愿尽捐其田,我何不就坡下驴,结案罢了。”
陆大人摇头道:“此是大不可!夫吴姓二孀,以争义田,故缠讼越稔(读音rěn,意同年),是诚薄俗之宜惩劝者。责令稍输其田以助斯寺藉以平其争而为好讼者之鉴则可。若听彼出于一朝之忿,必贻他日之悔。
张县令已被此案久拖不得结而疲惫,无奈问陆大人给个解决方案:“愿听陆大人赐教。”
陆锺琦认为自己心里有底,所以不慌不忙地说:“吾辈治事,务得其平。”
“但如何是好,可得其平焉?”张县令似听出陆大人有法,马上问询。
陆大人道出:“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吾辈再分得看似公平,却断会得二妇其一意,而不得两全。弗如我们劝其二妇,将有争议之田,使张氏出资,黄氏归产,或反之亦然。当可使二孀讼无言再辩。此讼必息。张令意下如何?”
张县令深韪之。张令起身向陆大人作揖道:“妙,妙,妙。早闻陆大人乃大智慧者,今天领教,实为英明、贤明。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陆大人曰:“哪里,哪里,自不敢当。”陆大人又言:“张县令勿急。讼可息,但吾可劝使二孀捐出部分义田与寺,为专伺供养寺僧之产,如何?如其肯捐,本官可答应将吴氏二孀写入重修寒山寺史志之中,为其扬名后世。”
张县令当即笑曰:“此为更好,可息讼,亦可为寺之重修而筹集善款。大人英明!”
陆大人见意见合意,嘱咐张县令道:“如何劝说并鼓励二孀捐赠之事,相信张令必能办理妥帖。”
张县令作揖道:“感谢大人指教和信任,属下必效犬马之劳。弗如请陆大人一并参与审理,也可有大人监督,以保在现场时不出任何纰漏?”
陆大人首肯。张县令回,并择天开庭。
话说,不几日,张县令即传开庭。开庭当天,由张县令升堂主审,布政使陆锺琦旁坐陪审,共同审理吴姓两孀涉田讼案。衙役将吴姓二孀张氏、黄氏带至公堂跪下。张县令发话问:“堂下可是张氏和黄氏,讼田之纠纷否?”
二妇分别答:“回大人,正是。”
“好,”张县令确认原、被告后,直言:“本县已经为汝给出调解方案,然两造不服。今布政使陆大人到此,可共同寻求解决之法。”
张氏道:“吾为长嫂,赡养族老,自当多分义田,以供养世家。”
黄氏辩曰:“吾虽为次媳,但吴氏哥俩均战死沙场,而我育有吴家长子,为传习后代,理当分有多份田亩。”
二人仍争执不相让,甚是喧哗。旁听庶民相应起哄。
见火候已到,陆大人微微点头示意张县令。张县令拿起“惊堂木”向大堂案上一拍,高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无理吵闹。汝二人仍不能和谐,既然如此,且听本官调解。”
待气氛稍缓和,张县令一一道来:“张、黄二孀,经本堂调解,你二人仍不调和。现本县再给一策,看二人意下如何,可好?”
张、黄二妇本已吵得无力,而且并无解决之法,现听见县令有策,便回道:“愿听大人指点。”
张县令遂从亲戚、邻里关系和睦为重,讲求和气生财,和睦兴家,是贤是德。若仅贪一己之私、一时之私,定会遭至祸殃,反至家产败落。如此苦口婆心,反复开导,二孀彼此始感悔。
张县令又及时跟进道:“惟此田已入奏案,本县为之假定田价,责汝亲长料理购置,而后,再由你们两家认购,认购义田大小亩数,由你们自由定夺,如何?”
本为义田,分配到多与少实并无多大差别,妯娌二人只是出于私心而寸土必争。经县令这么一说透,且给出了出资购买的办法,二孀彼此相看一眼后,一致答应依县令之法办理。
案已判定,张县令从而劝令两造,自行酌情捐赠田亩与寺,以供佛修。
两妯娌欣然同意,各愿以二十五亩充寺产,都五十亩。
张县令对其二人表赞扬之意。
事已至此,张县令向堂下宣:“此案全凭陆大人之高略矣。而且陆大人还对吴氏妯娌另有表彰之意。请陆大人明示吧。”张县令转向陆大人,恭请陆大人宣布。
此案了结顺利,正是陆锺琦所企愿也。陆大人高兴地宣称:“吾以江苏布政使名义,欢迎吴氏二媳之捐赠善举并致谢意。吾将报与上,在重修寒山寺记上留下二位的大名,令世人永记。”
陆大人之言掷地有声,赢得满堂喝彩。随后,张县令命其主簿官记下详细的捐赠田址:二十六则,田单二十六纸,所有区亩、号分、坐落、四至暨捐者姓氏,铙列在册,是为记。
此案告终,皆大欢喜。更因此案,陆锺琦为重修寒山寺攒足了地盘。
按: 陆锺琦《寒山寺吴姓捐田始末记》为证。碑记文字且待重修寒山寺落成之日再细表。
欲知返江苏护理巡抚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