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演唱会开始前跟B先生的交谈,帮我了解了B先生这个人,了解了他的浪漫情怀和他对太太的期待。
他还活在青年时代,尽管他现在的外表庄严稳重,内心却是个18岁少年。
他的大学时代应当还是处在西方的性解放时代,他和现在的太太、太太当时的情人三人曾经共处。后来他太太因为爱上了另个男人脱离了他俩。接下来的乱七八糟的时间里,太太当时的情人和别的女子结婚了,而B先生也爱上了艾伦——这位现在令他又重新燃烧起激情的法国女友。
B先生说艾伦当时和现在一样,跟他仿佛是灵魂双胞胎。我问他当时怎么又没谈婚论嫁呢?他说他年轻时没想过结婚,后来艾伦毕业回法国,他们保持书信往来,双方都觉得保持书信关系也一样的美好,就更想不到要处在一起了。随后他们都被自己面前的现实世界拉进了婚姻,艾伦和B先生也渐渐淡了联系,直到B先生和艾伦的孩子都长大后,机缘巧合他们重新找到了彼此,再次相逢,发现彼此都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美好。
B先生也发现自己的太太很好,孩子很好,他的婚姻很幸福。可这些不能取代艾伦。艾伦始终是他的灵魂另一半。
我都说不出话了,后来演唱会开始了,还好演唱会开始了。
演唱者是加拿大人,全用英语和观众互动,我跟不上也听不懂。不过在德国生活这么多年,我常常处在听不懂的围墙里,早已经习惯了只去结识某类场所,只观察或感受气氛,而忽略主要目标。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想法:这B先生是还指望着再过三人共处的婚姻吗?我还想到现在德国政府承认“不婚家庭”的合法地位,承认中性人和变性人,搞不好接下去也承认三人甚至四人伴侣的家庭?
演出场合是由一个以前的防空洞改装的小剧场,到处烛光幽幽,有很多小桌子供人放杯子或倚靠,却没有真正的“观众席”。我很意外的发现:观众基本都是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没有多少年轻人。这些白头发的观众表现得很投入,大声跟着唱,跟着曲调摇摆身体,一有机会就大笑。
我诧异这个大学生情调的场所里,会有这么多白发情侣聚集,B先生说他当学生的时候,这里的听众曾经都是年轻大学生,现在这些人应当就是老去了的大学生。
B先生的太太现在通知B先生她无法忍受,要办手续正式离婚。B先生感到很震惊,说之前他们俩其实正在逐渐重新和好。
我说你伤了她的自尊了。他说虽不是报复,可她以前也这样投奔过爱情嘛!
我说那时候年轻,没家没小孩。现在60多岁的女人,也许需要更多的安全感吧?
他说这次正式说离婚,好似是因为艾伦和他在两个星期前,一同在德国北方的朗格沃海岛上度过了五天的假期。因为现在,艾伦的丈夫也因此要跟艾伦闹离婚了。看B先生的表情,他和艾伦放下自己的家庭,公然共赴海岛度假,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问他那五天好吗?他说,哦,那太美妙了!
西方人都浪漫,但方式各不一样。只有德国人,是把浪漫当“正经”来念的。你看B先生的荒唐,都荒唐得这么一本正经。我的大学同学来德国时问我,听说德国的性文化特别科学。我当时说我在这里真没有感受到有这种文化。但看了理性稳重的B先生演出的这幕剧,63岁的他竟然有着少年维特的烦恼,心里有些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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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就觉得B先生好像一个大孩子,很可爱。因为他会在一本正经的谈话时,忽然来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这种话叫人很想微笑,同时很调节气氛。比如以前一起外出郊游时,我一路上跟他太太聊她最擅长的植物知识,他则说:“嗯,植物方面我太无知啦,但我认识一种好用的树枝,叫柳枝,我还可以用它做玩具。你们想看看吗?”他说这话是为了告诉我们他要离开我们一会儿。没过几分钟,他就又出现了,手边有两根手指粗的柳枝,他拿出折刀,削呀削,两个小孩(兔子和B先生的儿子小莫莫)围着他好奇的看。不一会儿,他的手里变出两张弓,还有两根不直的“箭”。给兔子的那一张弓至今还保留着。还有,我们出去玩雪橇时,他自己用几团雪球堆出一个小雪人,把自己的帽子给它带上,用树枝和松果给它装扮四肢五官,然后还用大鼻子相机对着它拍照——我拍了一张他专心拍雪人的照片,相机比雪人大,特别好玩,这照片现在正沉在我电脑图片库里不知道哪一年的记忆里。还有他和儿子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的抬着旧圣诞树去收集点扔的画面,特别像丰子恺画出来的场景。
是一个有趣的灵魂,我喜欢远距离的欣赏这种人。他儿子现在在大学学习摄影专业,我看拍出来的照片都很平常,远不如B先生的摄影作品有故事。我对大少说,想成为艺术家的女友一号,缺的就是B先生的学识和涵养,还有自己心中有故事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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