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二字敲出来的时候,喉管里像堵了什么,泪涌了上来,手机屏幕上的字模糊了。
那一年,伯父路过我家,乘火车北上,我给他缝衣服,他还和我聊天。讲他小时候读的语文教材。一边背,一边笑,笑得合不拢嘴,那是很难得的一次笑,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笑,笑得那么开心。
没想到,那年北上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年,他70来岁,我30来岁。
他也不曾想到他从此不再回来,就像我不曾想到伯父会走得如此急促一样。
堂哥发来他在送别伯父时的讲话,我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在这之前,堂嫂发来视频,我看到堂哥在讲话时,几度难过到不能自已。我便不再忍心去看第二遍,那个场面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那么清晰,那么清晰。
这篇讲话稿也是,我只读了一遍。我想我不会再读第二遍。伯父的一生在堂哥的概述中画上了句号,当我们再一次认识伯父时,他却已远走……
小时候,觉得伯父十分十分的严厉,让人走过他身边就有一种恐惧,特别想逃离,看一眼就心惊肉跳,好像我那时候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虽然我经常去他的家里,是堂姐小跟班。
有一次,他来我家,带着我去井河愣的果树上摘果子。我颤巍巍地跟在他身后,走过那几十米高的悬崖,我记得他拉着我的手,提醒我小心点。那是我们最近距离的交流,我觉得他有点像我的父亲。他在树上摘果子,我在地上捡。突然,他脚踩的树枝断了,他从树上掉下来,居然站着。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也是我第一次觉得他太了不起了,树上掉下来,还能站着。
那一年,他大概四十多岁,我六七岁。
我上中学时,小镇古会。我看到伯父在摆摊卖书,便蹲下看了起来。看了很久,伯父说:“孩儿,你想看了买一本回去看。”我一抬头,伯父认出了我,笑了。他给了我一本诗词的书,让我带回去家里看,说太阳太晒了。而他圪蹴在阳光下,很久很久……
那一年,他五十来岁,我十六七岁。
我上师范的有一年,在一次坐三轮车赶集回村的路上,上高疙瘩的那个山头,我看到前面的三轮车上坐着我的伯父,他也看到了我,他对着我笑了。三轮在泥土路上慢吞吞地前进,就像一头老黄牛。任何声音都会淹没在三轮车发动机的声音里,所以伯父冲我笑笑,我也示意我看到了他。他回过头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和我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那一年,他不到60来岁,我不到20岁。
这一年,他快到80岁,他走了。我们深深地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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