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图/来自网络

一

每一世，我都说着相同的话。所以，我今日与你讲的，不过是旧调重弹罢了。大约你还是不会听的，否则我就不需再费此番唇舌了。我该说的，已说尽。没说的，也不必再说。你若不懂，我只能沉默。

二

我想过，如果跟你一起生活，时间会慢得不像话，又似乎一眨眼就会过完。我们的世界交叠，成为了彼此的中心，或者说到达了彼此的终点，再也无须四处奔忙。而这也许仅仅是一种幻象，你从来都是你自己，与我无关，我只是因着你，看到了栩栩如生的未来。由于太过生动清晰，反而感觉不真实，毕竟，我所感知的世界，从不是如此面目和蔼，温情脉脉。我想，你只可能是来自命运的恶作剧。

三

你爱我，是你的自由；我不爱你，是我的自由。我不欠你的。世上既然有“两情相悦”，自然也有“一厢情愿”，二者并行于世，就像有的树开花，有的不开，谈不上公不公平。你如何质问菌类长在避光的阴湿之地？企鹅又为何活在严荒的极地？那仙人掌为何在大漠中生得随心肆意？世界是平的，你的心不平。

四

快乐的事，我们一起做。悲伤的时候，我想跟自己在一起。我很多疑，如果我的悲伤被你看见，我怕有一天，我会开始恨你。我向来不喜欢可爱柔弱的东西，因为那些会激起我残暴的本能。敬而远之是我全部的仁慈。棱角与刺，隔出一段安全距离。柔软的话，不能对你讲，我怕命运听见。你知道的，它性情暴躁，喜怒无常。我趁四下无人，偷偷地，把我的心写在眼角眉梢，又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希望你看得到。

五

当你离去，这个世界开始有了冬天。我走过了漫长的千山万水，走过了无数个日升月落，本以为会忘记你。每当雪花从天上飘落，你的眼睛就穿越时光，如一汪春水，融化了满眼的大雪纷飞。

六

我很想把你写进一个故事，好生一番折磨，任你怎么翻腾，都无法逃脱我为你设下的五指漩涡。每一日，我都在我的脑内蹂躏你一遍。这就是为什么，每当你囫囵不缺件地出现在我眼前，我都神情恍惚，魂魄游弋，喃喃自语道“庄周，还是蝶？”

七

我要穿着印满鲜花的长裙，把你给上了。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艺术，陈列在博物馆里。你逃吧，越远越好，你逃离之后遇见的一切，我都会设法毁灭。我不需要你爱我，我要你最惨痛、最激烈的感受都是因我而生。悲伤之时我是你反复的噩梦，快乐之时我是你预见的恐惧。我把自己刻进你最深的伤痕里，揉进你极致的快乐里，成为你的底色，无法抹除。不论你去哪里，做了什么，都将是我的作品。爱与恨，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八

有些古老的东西已逝去，但残存于我的基因里，只要见到，就会想起，比如入画的山水，比如你。我希望，当你想起我，我的两只眼睛就像两轮巨大的月亮，悬挂在你世界的上空，映得你明亮，一览无余，微微冰冷，波纹安静，接近梦的颜色，然后放弃一切隐藏和逃离的图谋。无论你去往哪里，身在何处，只要夜晚来临，我便在你的世界里，再一次出生。

九

亲爱的，闭上眼睛。你将在我的爱中，听见风声。花叶静立，湖面波平，一切如旧，而我已经吹过。总有一些种子，会飘向远方，落地生根，开花结果，长出一棵树、一块草地，甚至一小片森林。我与你，最好的结局，不是终成眷属在一起，而是往后余生，每一年都在春花烂漫的时节相逢，相视一笑之后匆匆离别。年复一年，独自跋涉过生命中所有的严冬，通向彼此的春天。

十

亲爱的，我有一所自己造的房子，我希望，你也有一所。我们比邻而居。若天气晴好，我去你家里做客；雨雪风霜，你来我家里取暖。我不占有你，你也不拥有我——然而，两所房子，一直伫立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沧海变了桑田，还依然，在那里。

十一

我爱你，胜过父母兄弟，但是，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山峰。如果我不是独自到达，那么这旅途将毫无意义。我必须去那里，即使你我从此，南辕北辙。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我不能为你停留一生，一只鸟不能放弃它的天空，但是我会在风中想你。

十二

你像个孩子一样双眼发亮，雀跃地蹦向前去，把我远远丢在后面。你说你现在没空爱我，我说我不介意。存着吧，到时候跟你的新世界一起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