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个心细的人,即使不足以称之良善,至少也不肯承认是个冷漠的人。
可是那天中午听到朋友告诉我,数年不见的她,竟已在日前悄然离去。震惊之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想起她如波浪弯卷的流海,清澈白皙的面容,心里难过不已,为了对她隐隐的亏欠,以及难言的自责……
那年,她是通过别人找到我,我们才开始有真正的交集。而在很早之前我们就已共过事,那时的她是同事里称得上最美的女孩。眼睛很大,声音纤软,但是不常与人交往。直到我离开,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一双大眼睛和一视同仁的微笑。
多年以后,她在电话里的声音一如往昔,柔弱又不失分寸。她希望让我去应付的人是个马来西亚籍总监,并且善意地提醒,此人脾气火爆,不易相处。这些重点我没有特别留意,同时没有在意的,还有她听见我答应时电话里有些开心的笑声。现在想想,她是真的开心,而我总是后知后觉,以为这不过是一般人的客套寒暄……
马来人的情绪化,我没怎么放在心里。我想对人最大的尊重,就是视他与常人无异。一天时间,跟那个让人噤若寒蝉的爆脾气相谈融洽,偶尔还忙中闲聊思考人生……然而第二天,我的自由主义开始抬头,对地标性建筑处处安保防范过度的环境极不适应,感觉倍受束缚。更重要的是,我以为自己是出于某方面的利他性考虑,因此就跟她说我要走。
回想起她当时的心情,很难不自责……她一面劝说,一面想法提出折衷的方案,我仍然不肯接受。心想这样的环境实在很难安放我自由的情怀,最终决绝地拒绝了她……想到这里,真想捶死自己……她当时正在和即将面对什么,我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幕墙环抱的巨大玻璃笼子,跑到外面的世界自由呼吸。马来总监忍住坏脾气听我讲完加西亚,让我留下他的电话。我连着两天加班加点,自认为已经安置处理完所有事项,随后就离开了,几乎都没考虑她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后来一次约她跟同事一起吃饭,想谢谢她,而她坚持去买了单……
之后,她又向富力推介了我,我再次没有重视,依旧以为这不过是资源共享,完全没有想过她其实犯不着再想起我……
再以后,这个我以为只是普通同事的人,就没见过面。我总以为大家还有时间机会,她也未必总记得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再见面了……
如果当时不离开,如果我更主动一些;如果她笑容背后总是淡淡的忧郁,我没有视而不见;如果,我能多花一点时间去问候,去联络,甚至去陪伴,而不是仅仅视她为“别人”,此时的亏欠与遗憾,是否不至于象锯齿一样,啃噬着那一点仅存的温暖回忆……
匈牙利作家考林西,在他的小说《枷锁》中,提出了“六度分离”理论假设:能够使两个完全陌生的个体之间产生联系和交集者,在这个星球上,不会超过六个人。至今为止最具效的验证,是哈佛大学社会学家斯坦利.米尔格拉姆教授通过统计发现,普通的美国人大约只需要通过三个关系人,就能关联到一个陌生人……
然而,我们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错过了……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人的疏忽而稍为等待,对于身边那些善待我们的人,也无法阻止生命短暂,将表达善意和感恩的机会悄悄带走。能够提醒自己常常记得,当下已然活在被爱和拥有的幸福当中的,是常常想起,并且勇敢地去爱,去走近、陪伴那些应当走近和被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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