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文/雪儿

1

“妞儿呀，你和孩子们这个星期回家吗？你奶奶头发长了，她整天念叨着说等着你回来帮她剪剪头发，等你们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接听着爷爷的电话，心里泛起阵阵酸痛。隔着手机屏幕，我仿佛看到了满头银发的爷爷坐在堂屋的客厅里，看着他为孩子们准备的一箱箱饼干，牛奶，面包，水果……盼着一群孩子把所有的食物袭击一空，然后乐的对几个孩子喊：“真是一群小土匪呀！”我仿佛又听到了耳背的奶奶的不停的念叨着：“咱这里的学生又过星期天了，咱家那几个孩子都走仨星期了，咋还不回来呀？县城的学校又不过星期天了？”  将近八十岁的爷爷奶奶，身体还算硬朗。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自己做饭。爷爷，身材有些瘦弱，爱烟，爱酒，爱茶，而且，他的厨艺不错。逢年过节，爷爷都会大展厨艺，我和妈妈帮他打下手，一道道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奶奶，体态高胖，慈祥的面容，对每个人都那么和蔼可亲。而且她还是一位民间的医生，依稀记得，小时候跟着奶奶去别的乡镇，村庄看病，那时的民间医生，是不收一分钱费用的，只要有人来家里找，不管刮风下雨，奶奶都义不容辞的赶过去医病。奶奶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一些医病的方法，不用打针吃药，一根绣花针就可以救命的民间偏方。那时，我告诉奶奶，等我长大了，买一个不怕刮风下雨的车，骑着带她去帮别人看病。奶奶抱着我，亲着我，高兴的说，她等着，等着！可是，我长大了，买来了遮风挡雨的车，奶奶却老了，走不动了，眼睛花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了……等呀，等呀，多想，等我长大，他们还未老去……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雨，如期而至，淅淅沥沥，淋湿了多少路人眼眶。声声炮竹震耳聋，筐筐银钱化蝴蝶。清明节是祭拜死去的亲人的日子，小弟离去九余年，每年的清明节，我都特别想到小弟的坟前，为他送去慰藉。可是，很多人都说，他离去的年纪小，不要让我们去招惹他的鬼魂，会对家庭不利。过了三年的祭日，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清明节学校放假，而且又赶上爸爸的生日，三周没回家，归心似箭，我知道，那并不遥远的村庄，所有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冒着细细凉凉的雨丝，骑车一路飞驰，奶奶正和爷爷念叨着我们，我嬉笑着跳到他们面前，一群“小土匪”（我家三个，妹妹家两个，还有小弟）随后便冲了进来。我撒娇的用双手搂着奶奶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奶奶，我来了！”

“小土匪”冲进来就大喊：“爷爷，老姥，我们回来了！”

“好啊！好啊！都来了！等着，等着，我给你们拿东西吃！”那一刻，爷爷奶奶慈祥的脸颊乐成了一朵花，就像那富贵的牡丹绽放的雍容，灿烂。

午餐时，爸爸和爷爷，妹夫坐在一起小酌几杯。我和妹妹，妈妈，姑姑在一旁里聊天，小弟跑来告诉我，说爸爸哭了，喝醉了吧。我连忙回爸爸的卧房，看到他双眼泪水横流，好多年没有看到爸爸落泪了，特别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就是九年前小弟离开的那日，漫天雪花飞舞，爸爸仰天长叹，泪眼迷蒙。等他长大，等他懂事，等他成家，却等来古稀半百的老人送他十九岁青春少年郎。这一次，在他的生日，沉积在心底多年的悲伤痛苦，如压在胸口的巨石，任泪，放纵！我轻轻的走到爸爸身旁，为他拭去滚落脸颊的泪珠。

        “我看到了今早上你写的文字……他——他对不起我和你妈，养育他那么多年，本想着……却等到这个结果………你去看过他没有……我也看透了，看透了……别让你妈知道……”爸爸半躺在床上，已经泣不成声，我知道，他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锥心的疼痛。都怪我，我真的忽略了自己写在微信朋友圈里关于思念小  弟的几句文字，爸爸也可以看到，突然我责怪起自己来。我以为他不会去关注我写的文字，我以为他不看朋友圈……

2

有时，总感觉时间不够用。朋友说，你每日精力怎么那么旺盛？一个人上班还照顾仨孩子，想着累死人了，你还时常练字，画画，看书，还写文章，还带着几个孩子去旅游！超人呀，真是佩服你呀！我对着朋友嘿嘿一笑，我哪里是什么超人，只是不想让自己虚度大好年华。她们常说，每天都是围着孩子转，一日三餐，穿衣吃饭，走到哪，就得把孩子带到哪，没有一天清闲时光，女人呀，命苦，只有等孩子长大了，就有时间了，就自由了，或者是说等老公挣大钱了，再跟着他一块去旅旅游。等吧！等吧！多少女人的青春都用在了等待上。她们可以为了孩子，把青丝等到白发，等到红颜逝去，等到皱纹重褶。她们可以为了家庭，原谅一个男人的背叛，伤害，等待浪子回头金不换，等待破镜重圆，等待感情如初见……

        是吧，我也在等待。等待我的孩子们学业有成，衣锦还乡，等待小弟长大，结婚，生子，我肩上的担子也就卸去了多半。这个等待，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等待，它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会有成长的欢笑，会有心酸的泪水，会有牵挂的思念，会有期望，有失望，有坎坷，有……

经历诸多的磨难，伤害，其实，我始终没有后悔过，放弃过。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我的他，改变。等他戒酒，改变自己的暴脾气，等他奋进，等他忘记一个人，戒掉一段情，等他爱我，如我曾经爱他那样……

3

前几日和一朋友聊天，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子，爱她的温柔贤淑，爱她的执着努力，爱她的纯真善良，爱她的德才贤孝，爱她的一切一切。我笑他，那女子有那么完美吗？他说，在他的心里，她无可替代！这个女子的喜怒哀乐，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她若安好，他便晴天，她若伤悲，他的天空便布满阴云。朋友悄悄告诉我，让我别笑话他，他说从不知牵挂，思念一个人可以念到心痛，念到流泪，那女子就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融进了他的生命，他不会惊扰她的生活，扰乱她的平静，就想永远默默的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便问朋友，这般痴情苦恋到何时？红尘陌上相遇，虽都是缘，但缘聚终有散，如此情深，却不能相伴，一生等待，岂不是煎熬？朋友浅浅一笑，那么潇洒，他说，怎能是煎熬，我是她随时可以说话的人，我们彼此信任，欣赏，尊重，即便有时的等待是煎熬，也是幸福的煎熬。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那个女子一生平安，幸福，快乐！即使不能与她相濡以沫，相伴余生，但也会如金岳霖爱林徽茵一般，护她安好，不离不弃。渴望有来世，能再与她相遇，照顾她，疼她，爱她，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听朋友的一番肺腑之言，我突然羡慕起那女子来，一生中能遇到朋友这般成熟谦逊，善良执着的人做知己，多么的幸运与幸福，可是，等来世？真的有来世吗？于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句美丽的谎言，自己骗自己而已！但我还是被朋友的等待，感动了……

世间有多少情，都败在一个“等”字上，等一个人，等一份情，等一个结果……有多少人，愿意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默默等待？有多少人，为了一个心中无法割舍的一份情，等明天，等未来，等来世……

但是，有人等，便是幸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