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高兴极了,我毫不犹豫地决定要上它!”
这个让人无语的“神句子”,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外国学生写出的奇葩句子,这个句子,是2006年11月的一天,在北京邮电大学代课时,我在隔壁的班级里看到的。也正是这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句子,让我发现了对外汉语教学最“有趣”的一面,继而开始去搜集、记录、整理类似这样的搞笑的素材。
那时纯粹是觉得好玩,尤其是当自己拿着记录着这些奇葩句子给周围的朋友看,或者是在饭桌上拿来当段子讲时,看着大家笑得合不拢嘴,很有些小得意。
只是那时,我大概还想不到,这一个一个的小句子、小笑话,却在七年之后修成正果,以《麻辣汉语爆笑漫画》面世。
可我又是怎么跑到北航代课的呢?这一切,还得从刚入北语时说起。
前文说了,进入北语之后,我去见了“格格”也是未来的师姐,在师姐的指点和鼓励下,满心的欢喜和期待,我开始迎来自己在北语第一个学期的生活。
来自天南海北、有着不同经历和思想的“各路”同学,从教科书上跳到自己眼前的“各家”名师(比如刘珣老师),“不同颜色的皮肤、不同颜色的头发”的“各国”留学生,理论、实践、理论结合实践的“各门”课程,社团、读书会、联谊会、分享会等等的“各种”活动,在自己面前构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新世界。
“在北语小小的怀抱里,我看到了整个世界。”真真是没错。
我的研究生是自费的,一年九千的学费,让自己在中学工作四年的积蓄都花在了这三年上。那时候父亲刚刚去世两年,母亲也没有正式的工作,在外边给人家打工挣钱。所以从刚一入校开始,我就开始留意各种兼职工作的机会,包括在高校兼职代汉语课的机会。
一般来说,在高校兼职代课的机会属于“研二”这个阶段。这也比较符合北语研究生三年的“一般规律”:研一拼命地上课挣学分,研二去兼职代课,研三写论文找工作。
但是我等不到研二,学院规定的那些必修课,我只选择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老师和课程,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了图书馆和自己的书,然后把自己的简历和一些获奖证书发给了所有能查到的高校,继而就是等待着并不抱太大希望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但却不是兼职代课的机会,是远比代课更高大上更让人心动的机会。
这个机会叫:北京奥组委实习生。
2006年的北京,虽然离08年奥运会开幕还有两年的时间,但是大街小巷早已经充满了“奥运气息”。06年9月,刚刚入学不久,我们就接到班长转发的来自研究生部的通知,北京奥组委面向在京高校选拔奥运实习生,感兴趣、符合条件的同学都可以报名。
奥组委实习生不同于奥运会志愿者,后者以万记,前者只有四百个名额,后者是完全的“志愿者”,前者是带薪工作,且在完成工作后有奥组委专门颁发的证书和实习证明,毫无疑问,如果有这个经历,不但将会是人生一笔宝贵的财富和磨砺,更会在简历上写下浓重色彩的一笔。
北语被分到了大概20个名额,研究生院把通知又下到了各个学院,除去常规的一些要求之外,“英语好”是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嘛,大家都知道。
看到通知后我毫不犹豫地就报了名,并且信心满满,原因很简单,第一觉得自己长得帅,第二觉得自己的英语也“不错”——英语专业八级,不是闹着玩的。
自己提交的材料顺利通过了人文学院的初选,进入到学校的笔试和面试环节,这让自己更加信心满满,仿佛自己已经忙碌在了奥组委的办公室里。
国庆假期之前,迎来了在学校举行的笔试和面试。笔试是写一篇关于奥运的英语文章,具体什么内容我忘了;口语的面试是学校英语系两位教授面试的,除却一些常规的问题之外,记得自己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是:“如果你选择中国文化的其中一个元素向外国运动员介绍,你会选择什么?为什么?你又怎么介绍?”
我说的是“Chinese food”,然后说了自己的看法。
国庆假期之后没几天,选拔结果出来了,我没选上。
我曾经一度把这段经历看作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挫折”,而现在回头看,这根本就没有资格叫“挫折”。
没有认真的准备,没有潜心的研究,没有强烈的渴望,有的只是自以为是和骄傲大意,这不是“挫折”,这叫“失败”,彻底的失败。
想起一句话:“幸运就是机会来临时的全力以赴”,自己没有全力以赴,自然就没有这样的幸运。
没有办法,只有一边总结经验教训,一边对入选的舍友晓平羡慕嫉妒的份了。
这是08年奥运会期间,我跟晓平的一张合影。
然而人生总是很有意思,“能量守恒定律”也总是很神奇,就在得知自己落选的那天,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份失望和郁闷,在上课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是北京邮电大学国际交流中心的主任卢老师,说收到了我应聘兼职教师的简历,问我愿意不愿意这学期去他们那里兼职代课。
“我们一般是不招收研一的研究生做老师的,况且你之前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历,但是看你之前在中学做英语老师的经历和那些获奖证书,起码,我觉得你是很努力的一个人。”这是当时卢老师的原话。
于是,2006年10月,在北京邮电大学国际交流中心,我的“对外汉语教学之路”正式开始了。
班里一共有七个学生,一个美国学生叫特伦斯,三个俄罗斯女生叫娜塔莎、萨沙娜、阿丽莎(我给她们起名叫“三莎”),两个俄罗斯男生,一个叫安东,一个叫阿尤,还有一个几乎不怎么来上课的加纳学生叫汤姆,这些学生都是零起点的学生,用的是北语鲁健骥老师主编的《初级汉语课本》,我教他们汉语综合课。
之前我没有任何汉语课堂教学的经验,所以只能凭着自己的热情和理解去认真上课、备课——这也是吸取了之前“挫折”还是“失败”的教训,我可以接受挫折,但不能接受失败。
但是还是有问题,必然的问题,
比如教学语言的问题,因为是零起点,班里又是俄罗斯学生的天下,我又不会说俄语,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全是用英语来上课,直到有一天,我正在用英语讲着语法,安东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用英语跟我说:“老师,我们不是来学英语的,你可以说汉语吗?如果我们听不懂,我们会问你!”
比如教学法的问题,零起点的学生,免不了要进行一些机械性的操练。记得有一次我正在班里做“递进”说话练习,就是“老师”“我的老师”“我喜欢我的老师”这样子的,又是安东,跟我抗议说:“老师,这个有点无聊,我们能换一种吗?”但是还没等我回应,坐在第一排的特伦斯就回过头来,用英语抗议说:“I think this method is great !”
诸如此类的小问题几乎每周都有,有时让自己沮丧,有时让自己不知所措,但我心里清楚,这些都是一个“新手”老师必然要经过的阶段。我只能凭着自己对教学、对学生的责任心和及时地调整和改进,做到自己的最好。
幸好自己的认真被学生看在眼里,虽然教得很烂,但课堂气氛总是很好,而中心的主任卢老师也经常过来听课、指导,所以,我渐渐地“上了道”,跟这些学生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而这个自己人生中教过的第一个“外国班级”,也给自己留下了很多难忘的“第一次”。
比如本文开头,我在隔壁班里(不是我们班,但却是因为教这个班里的机缘)遇到的第一个“神句子”,开启了自己搜集外国学生学习汉语的逸闻趣事的历程;
比如我在课堂上遇到的第一个学生的问题,来自班里的“三莎”之一萨莎娜,她的问题是:“可以说喝点水,吃点饭,那我可以说‘我害怕点狗’吗?”
比如,生平第一次,我登上了万里长城,不是在八达岭,是在据说风景更优美的慕田峪长城,而我周围的“小伙伴”,就是这群可爱的学生。
从北语到邮电大学,骑自行车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还记得自己在雪中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的那一幕,走在雪中的北京,有点冷,但是一片美好,随着雪片飞舞着。
转眼到了学期末,学院要组织学生们举办一场联欢会,请各班的老师组织学生表演节目汇演。
我们是零起点的班,半年的学习,每个学生的口语水平都极其有限,所以学院本来没有打算给我们安排任务。但是我愣是和这几个学生一起,自编自演了一个小喜剧《我的我的》,在联欢会上一鸣惊人。
“真不错,真不错!零起点的班居然还能表演短剧,而且还这么出彩,刘老师,我没看错你!”在学期结束发工资的那天,卢老师一边看着我填表,一边表扬我。
我也很高兴,除却这个小小的成就感之外,更重要的是,自己领到了钱,自己的第一笔来自“对外汉语”的钱。
一节课60块钱,那天,自己拿到了1400块钱。想到就在两年前,自己还在山东的中学做英语老师时,每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一千多一点的钱,很激动,很开心。
拿到这些钱,我花了八百块钱给妈买了一个绿色的羽绒服,在北语西南门的那个小邮局,寄给了妈。
那一刻,是发自心底的幸福。所有这半年来的兴奋、经历、挫折、愉快、开心、成绩等等的情感,都不如这一刻来得难忘和满足。
2007年的新年就要到了,自己在北语的第一个学期,半年的时光,就这样要“悄悄”地过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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