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生命茶馆”的主题是——疾病照护,要求每个人准备一个关于此的故事。
疾病照护??
我纳闷了,一是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作为家里的独生女,都是被家人宠爱着,很少会想着去付出爱甚至是去照护他人,二是我这方面的影视作品了解地也很少,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体验,总之,大脑里没有这方面的库存,要怎么写呢?
思来想去,想到了我身边的人——我的大姨,是的,大姨对这方面是最有发言权的了——四年前,姨姐(大姨的女儿)诊断出脑子里靠近中枢的部位长了一个血管瘤,并出现了压迫症状,到上海华山医院进行了手术治疗,在这整个过程中,大姨都陪伴在她的身边,照护她。于是我跟大姨约了这周六晚上7:30通电话,想听她述说这方面的过往,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到时间了,我打给了大姨,先跟大姨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大姨一边忙着针线活,一边跟我通话,下面是我从大姨口中了解到的情况:
姐姐是在她26岁那年,产后45天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大脑里长了一个瘤子,起初没有症状,于是就随诊观察,不久就先后出现了右半身体瘫痪症状,比如写不了字了、走路不稳、抓不住筷子了等等,随后赶紧到上海华山医院进行治疗,发现血管瘤已经破裂出血,又恰巧碰上元旦医院放假,就这样从家到医院两地辗转多次,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确定了手术日期并施行手术。
我问大姨,“在这个过程中,你怕吗?”
大姨说,“怎么会不怕呢?医生在手术之前就跟我们交代说这个手术很复杂,风险很大,不过也给我们打了比方,说我们这个瘤子是良性的,摘掉了就好了,而像有些人家长的胶质瘤,就像割韭菜一样,割完了一茬还会再长一茬。”
“那你在当时的情境下都想了些什么?”我问。
“我当时听医生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想她还有两个宝宝,才那么小呢,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呢!”言语里充斥着焦急和无奈。
我:“手术做了多久?”
大姨:“早上7点多护工就把她推走了,8点的手术,一直到晚上8点才出来,然后就送到ICU了,整整12个小时。”
我:“这么长时间,你就一直站在外面等吗?”
大姨:“是啊,我跟你姐夫,还有她婆婆、爷爷奶奶就站在外面啊,饭也吃不下,坐也坐不住,就守在门口,门一开我就过去看是不是她出来了,但一连好几个都不是。”
我:“嗯,那最后手术结果,医生怎么说?”
大姨:“医生说各方面还是很好的,手术做下来还是比较顺利的。”
那一刻,大姨紧紧揪着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这一难,大姨一家挺过来了...
然而,老天似乎没有因此就眷顾他们,相反,还想继续考验他们。
数月后,姐姐出现了手术并发症,先是眼花、继而头晕,失去知觉,整个人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而且每次都事发突然,进展迅速。
每一次发病就赶紧拨打120,送往县医院,有一次恰巧在夜里,医生都下班了,只有值班人员,而且那次情况比以往都严重,姐姐人事不省,一直在抽搐。
值班医生看情况很紧急,就说,我们这边没办法救治,只能转到上级医院。
大姨看见姐姐抽搐的很严重,心想,这个样子怎么能转院呢,万一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医生说,“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呀,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们不能不管啊,你们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啊。”
现在我打下这些文字,想象当时的场景,眼睛不禁湿润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在危难关头,年过半百的她可以放下所有的体面和尊严,不惜一切甚至以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只为挽救自己的女儿。
姐姐的命,是大姨这样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里抢来的。
听妈妈说,姐姐小的时候,抵抗力很差,动不动就发烧感冒,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有一次已经烧的很严重了,体温怎么也下不来,甚至当时有人都劝大姨放弃这个孩子,再养一个,但大姨坚决不同意,大寒天抱着姐姐四处求医,姐姐这才活了下来。
谈到这儿,大姨顿了顿,说,“其实这些事情我们都不谈的,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明白,这些已经触及到大姨最最伤心的过往了,现在大姨再跟我提起时,很平静,然而在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境地,内心的苦涩与煎熬,怕是无从诉说了。
如果此刻我在大姨身边,我一定会给她一个拥抱,对她说,“大姨,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辛苦了。”
今日写下这些文字,希望能给家乡的大姨一些温暖和慰藉。
后续:
随着术后疗养,姐姐已逐渐恢复,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近一年来都处在一定比较好的状态,而且姐姐本人心态很好,坦然面对自己的境遇,这一点,很是难能可贵,为姐姐点赞。
走过来了就不叫坎儿了,苦难之所以降临,是来教会我们一些东西,愿我们在平日里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爱自己和一直陪伴在身边、守护着我们的至亲们,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祝愿大姨一家越来越好!
反思:
在这件事上,其实我是比较惭愧的,电话里,大姨问,你平日里不是都很忙吗?今天怎么有时间聊这么久的?
是的,我之前太忙了,整天忙自己的事,认为自己在干“大事”,疏于陪伴家人,在姐姐生病住院期间,没有给过任何问候,哪怕一条消息,现在想来,实在惭愧,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太可笑太不应该了。
从中,我也体会到了作为一名医生,或者仅仅作为一个每天在生活的个体,叙事的意义之所在。
正是通过“叙事”,我们才愿意去关注、倾听他人,也因而更容易与他人共情。
(若不是这样,我可能现在对姐姐的事还仅仅局限于“哦,姐姐做了个脑部大手术,大姨照护的她”这样粗浅的认识)
真的很有幸,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接触到“叙事”,我相信,在今后行医生涯乃至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叙事”都将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