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鸡鸣打破梦境,我猛然惊醒。睁开眼睛,黑暗之中,屋顶的茅草缝露出些许月光洒下的银白。
“做噩梦了?今儿个早起了,不容易啊,快拿上锄头上地啦!”吵哑的声音极其陌生,循声而望,月光勾勒出一个满脸胡子的消瘦的身影,那人肩上披着粗拙又层叠着补丁的麻衣。“元亮先生!”“何事?”“没事儿”吃惊过后,我缓缓的问。“我们大半夜上地去干什么?”“忘了?每天都去呀一一去除草啊!”我嗯了一声,随手拿起床头的锄头扛在肩上。
锄头沉极了,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娃娃,一头栽在肩上。跟随陶渊明健朗的步伐,很快就到了南山下的荒野。杂草如浪早已淹过小腿,我吃惊的望着陶渊明,他似乎被眼前的景象逗乐了,“前几日我播了黄豆,为了收成几乎一步都不敢离开,却不知这照料全给了野草了!真是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呀一一”陶渊明仰天长笑。
只见陶渊明弓下腰,左右翻拨着,好不容易凑齐了一把野菜,他又从兜里掏出个盐包。撒上些盐腥,分了一半递给我,我迟疑的接过去,“不多,但也够吃了。”他像自我安慰似的说,另一只手把他的一份全塞到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着,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品尝着上等的野味,笑容渐渐爬上了嘴角。紧皱的眉头渐渐展开了。几根银发,飘舞在空中。便觉这银发老人却有着童心。
放下锄头,不需要人指导,我便能将锄头勾上杂草往回一拉。偶尔能拉断几颗。可效率不高。便试着先剁掉草的根,再将扒走,堆作一摞。虽然活动着,却不时有蚊子,不知不觉中吸口血,不过长久以来连疼痒也不知了。不知何时天全亮了。土干地几乎插不动。 却是顺着斧头种的那端。对准草根才能除掉。
不知不觉早晨的红日已变为偌大的金球,加热了气温,身内身外闷如蒸笼。汗很快便顺着肩背留下。流过出冰冰凉凉的。有时恍惚间。用手拿掉拉拉秧,在铲时,手上多了些渗血的划口,不疼,倒也不在意。深铲了一下,翘不起来。还得退回去重新铲,有时一连好几下也铲不起一颗草。正烦闷时,只见陶渊明也累了,靠着锄头。口中喃喃自语“我自少便无世俗之韵,向往田园自然,却不知这耕种也实在不简单啊!”,有时,回看那一小片空地的成果与那十余亩无垠的草海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了。草海似乎连着天,一辈子也锄不完似的。汗似乎流尽了体内的能量,饥饿蔓延至全身。
一锄下去,些许能跳出几只蚂蚱。我满眼发光,悄声蹲下,迅速扣住一只,捏在手里拴上草绳。便这样耕几锄抓几只,一连抓了十几只。
夜幕完全降临。回“家”的路上,裤脚变得冰凉了,每走一步都有无数挂在杂草上的露水被干渴的裤脚吸走。每走一步,草鞋噌噌地摩挫着脚底细嫩的皮肤,疼痛麻痹了神经,脚无知觉的落在鞋上,一步比一步沉。陶渊明轻吟道: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陶渊明的妻子和儿女已在等待了。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晚饭是烤蚂蚱,就算是改善伙食了。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只记辛劳愁苦,不如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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