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9步

2539步

走出手术室，看见妹妹疲倦的脸上有了轻松的表情。两个小时的疼痛已让我因虚脱而产生了轻松的幻觉。飘乎乎进了电梯、飘乎乎的上了车。

妹妹说早上她都不敢告诉我，昨晚梦见我为了救一个男孩而溺水身亡。当手术时间越来越长，她就越是慌张，问了每一个路过的护士，却都不明所以……我才知道，早上医生跟家属讲解手术风险的时候，她是故作轻松的嘀咕：“那么麻烦干什么，直接签字就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藏起了所有的脆弱伤感，经常强行搞笑和淡漠，必须用一个正面和尊重的姿态来“你拉扯着我，我扶持着你前行”。

昨天我哭了，没让她看见。梅熊问我：“大姨妈你为什么不哭？”妹妹说大人要忍住不哭，梅熊说：“妈妈你为什么要我跟大姨妈说加油，不哭。你为什么不让大姨妈哭呢？让她哭一哭就好啦嘛！”

“哭一哭就一定好啦？”妹妹问。

“不知道，允许吧！”梅熊说。

她当然知道，我会哭。

2539步

早上在医院会议室等待的时候越来越害怕。昨天已经是几个科室会诊了，今天又在等待，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关于死亡，早已思考过很多，只要不是自杀、凶杀，一切都可以坦然接受，没有遗言没有遗憾，不眷恋不伤悲，只是自然的去安息，长眠。

可还是怕，就这样孤独的前去受难，真正的“孑然一身”在此刻尽显荒凉。原来最自然朴实的愿望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起码人间不在寒凉。一个宽厚的臂膀可以支撑着自己走向手术室，或者，死亡。起码，妹妹是抱不动我的，万一…她将怎样慌乱？或许，弟弟还在出差，几个小时飞机之后已经来不及告别，今天，谁去幼儿园接梅熊……或许这些都不是我所想的，我只是怕活着，被生活凌迟致死，美其名曰终老辞世。但此刻还活着，活着就会害怕，就会贪恋……

清醒的手术，左上角的屏幕上清楚显示着各种刀叉剑戟在自己的身体里耍把式。两次因疼痛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中断手术，已经无力呻吟，只能咬着牙，浑身发抖，漫长得像是在地狱里永世轮回。医生擦着汗，无奈说好复杂，好麻烦！一时无策，那一刻，我希望她放弃，为了活而受的凌迟，已经让我半梦半醒，手术灯明晃晃的照着我，又来了几个医生，似乎在聚智想办法，我好像失聪了，什么也听不见。只想到张爱玲那句话：“女人总是要拼命的。”

“XXX……”

很大的声音把我唤回手术台上，无尽的疼痛里。我意识到医生没有放弃，努力继续着她的使命，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再沉沦到那个没有疼痛的梦境里。继续痛得发抖，清醒着和医生齐心协力……

我喝着椰子，边喝已经边叫老板把皮削了，因为喜欢嚼椰肉。还有成串的紫葡萄、冬瓜蜜饯……

2539步

又是一个雨夜，醒来还在回味着梦里的椰子香、冬瓜蜜饯甜。终于，没有醒在寒凉失落里了。一天之内，走过了最孤独无助的时刻，挺过了身体疼痛的极限，像被恶魔缠身了好久，终于将恶魔驱散，留下一个虚弱轻盈的身体和轻松平静的灵魂。

度娘解梦云：梦见椰子会有意外的礼物。

果然，邮箱里躺着几百张靓照，和妹妹一起翻看着，有许多张照片里我笑得很灿烂，谢谢！让我在今天看到，让我记得，我会笑。妹妹好羡慕，又：“太胖了，不敢照相，减肥了再照……哎哟！晚饭又吃撑了。”

算是悲欣交集的一天吗？我总是用力过猛的去“悲”，当气力耗尽，等“欣”来的时候已经无力激动，只是家常里短里，一个会心微笑。

今天，走了2539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