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里写上海，其实是上海在说上海，她在讲着她的夜，她描摹着她的桥，她裁剪着她的衣，她放飞她的鸽子。上海在今天仍然是个摩登的城市，因她流着这血液，受着这传承。道旁的法国梧桐，似想和人述说这城市遗留的罗曼蒂克。
我曾去到武康路，看到各式的花园洋房，里头仍是住着人的，道路很宽阔，本地人是很少在街上走的，走的都是些游客，或走或乘着些马车在路上疾驰，一个老人从家里搬出一条椅子坐在门口，靠着路边的花坛晒太阳，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游人也把他当作旧时代的物件一样看着。巴金的故居是在这武康路上的，一扇酞菁绿铁门里进去，一幢洋房斜立在那，这入口的大门其实是算背阴的，所以一进去就是这房子的一个三角型的角落，正是腊梅的季节，也不知那是不是腊梅树，很大的一颗老树，满庭的芬芳。拐进右边的小门就进了房子里头了，木地板走在上头，掷地有声。拐上二楼，楼梯间里就是一柜子的书，房间显得很矮，好似踮个脚就能碰到顶了，一张双人床，一个阳台，一把椅子，真是喜欢那阳台啊。这房子跟农村里乡下的独栋房子比起来倒显得小似得，但这精致却是一个天一个地，怎么也比不得，什么“家里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的话，跟这里比起来显得俗气不堪了。房子里头也就这么大了，转两个弯就出了房子大门了，这是正门了，朝南的那面，没想到前面却是一大片的散步的园子，又是几颗抱也抱不过来的老树，绕着园子走一圈又要绕到后门那了，房子侧边是巴金的纪念品的小房间，还有一个铜铸的手，拍了张照片就往后走。
后门那浓浓又清淡的花香里，隐约的，几只猫在墙上走动，在不打弯的木楼梯上穿走，有一只懒懒的在墙边眯起眼睛。这猫同那鸽子是一样的，它们经过人的窗前，在房梁上上行走，从这户到那户，无拘无束的，见惯那屋里的人事。它们是比鸽子还和人亲的，它们可以靠近人的脚边，贴近人的胸口，倾听人的心声，但它们又是冷漠的，不管听到什么样的心声，它们只找着自己舒服的地躺着，看到什么也是眯着眼睛，好似没看到似得照旧晒它的太阳。
旧上海的精致都藏在这些房子里头，这迷样的上海，终是一去不返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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