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

      虽说已经是立秋了，但八月中旬的M城依旧十分炎热，至少天气预报给的温度是一点儿都没降、太阳也是照常升得高高的给人一顿暴晒。不过今儿个有点不同，我特地向老板调了一天休，为的就是陪一小姑娘过生日。

      鬼发廊是甄烫抱回来的，那时候孩子还小，啥具体的事儿都说不出来，只能磕磕巴巴地告诉别人自己总在夏天过生日。正好甄烫是八月份把孩子从福利院接回来的，于是就把她生日定在了这天。

      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对鬼有着特别的关心和照顾。一个在牢里待了二十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出狱后一事无成的失败者，早就该对这个世界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可是每当我看到她的眼睛时，心中总是泛起一丝酸涩和愧疚。就如同二十年前看到她乖巧地趴在甄烫的肩上直勾勾地看着我一样，内心的愧疚和自责总会在她目光投向我的时候如洪水般袭来。

      赶着蛋糕店开门的点儿去取了好几天前就给她定好的生日蛋糕，骑上小电驴就往甄烫的店铺赶，这么早，小鬼应该还没有去发廊店上班。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到外卖箱内，拿了好几瓶可乐放在蛋糕周围以免蛋糕在有空闲的箱子内肆意摇晃。自己完全不敢像平常那样飞驰，只敢以平稳地速度往她的家里赶，遇到坑坑洼洼也全都小心地避开，生怕一点儿颠簸毁掉那个可爱又精致的蛋糕。

      到麻辣烫店门口儿的时候她正好出门，还是一头绿发，洗的次数多了褪成了浅绿，在阳光下有点儿像浅灰色。我扬起手向她挥舞了两下：“早上好！”把车停到她面前直接拦住她的去路。急匆匆地下车然后打开自己的外卖箱，拿出了那个备受保护的生日蛋糕。“生日快乐！”

      虽然蛋糕还摆在盒子里，蜡烛还没有点燃，她也还没有许愿，但自己还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这句话。这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也是最想说的一句话。对面的人果然笑了，一只手伸出来接过自己手上的蛋糕，另一只还轻轻地搭在自己的小背包上、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扣着包的搭扣儿——突如其来的蛋糕和祝福让她有点意外。

      “走，哥带你去玩儿！”小姑娘听话地坐在了自己的身后，也不抽出手来扶着自己，只是紧紧地护着那块儿蛋糕。从甄烫家到游乐园很近，十分钟足以。这十分钟小孩儿好像一直都保持着那个护着蛋糕的姿势，上车时眼睛就盯着手中的盒子，下车时依然是那副模样。我拉着她走到了摩天轮前，帮她把那块儿不算大的蛋糕拿了出来插上了蜡烛，然后牵着人的手一起坐上了摩天轮。

      我不知道她之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但我猜在摩天轮上许愿吹蜡烛应该是头一回。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我给她轻哼的生日快乐歌正好结束，蝉鸣也被摩天轮甩在树上，周围很安静，只有机械转动的声音。她闭眼轻皱着眉头许下愿望，然后张开双眼笑着吹灭了蜡烛。小姑娘的眼睛依旧那么水灵，里头还闪着泪花。

      后来我又找老板买了好几张票，陪她在摩天轮上吃完了那个和她一样甜的草莓蛋糕。她总是吃几口，然后停下、歪头看着我，明明就是有话说却几次都选择不说、继续吃蛋糕。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她把叉子咬着，嘴唇被分出了三条印儿，扭头看向窗外，趁着摩天轮还没转高、和着蝉鸣说了句话：“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听到那句话我就乐了，有种释然的感觉。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绿脑袋，顺便帮人捋了捋被夏风吹乱的头发，小孩儿像是不乐意似的转头瞪了自己一眼。我向后靠在摩天轮的椅子上，笑着看小孩儿一点儿也不凶的生气模样。“明儿个把头发给我染黑了，听着没。”

    “才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