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夜深了,一缕银丝落在将要燃尽的油灯里,火苗窜起,在漆黑来临前最后的光明里,依然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眼泪,我只能默默的睡去,愿梦里与你安好。
从前几年,开始热忱盗墓题材的小说,书中行素的人物刻画,不羁的性格、情节的起伏、古墓的神秘,这一切俘获我成为盗墓派小说IP大军中的一员,也正是这些小说引领我开始研究国家地理,查阅了大量关于山脉、冰川、河流的记载资料,终于把学生时代地理课上因睡觉错过的课题完完整整的补了回来。
玄幻恐怖小说把我变成了读书后行走的人。在地理研究时,横断祖国南北的秦岭山脉给我留下了极度深刻的印象,作为华夏文明的龙脉发源地,这条横断南北的“巨龙”蕴藏着无数的神秘,尽管现在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我依然认为它神秘的面纱未曾被人全部揭开。于是我开始计划秦岭之行,受恐怖小说的影响,多多少少对这片神秘的土地还是心存忌惮的,在长达半年的筹划后,终不敢独行,出发前临时拽上杜秋与我同行,他没什么准备,只是随意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我们出发。
中途要从西安转站,车次原因,我们在西安逗留了一晚,刚好有老友在西安,多年未见,电话是通的,老友很激动,我也很激动,他请我和杜秋在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饭店吃饭,看起来他生活的不错,多年不见,情谊反而越发的浓烈,那晚他为我们细说这些年来的艰辛与不易,是如何如何打拼出一番事业的,这堂带着酒肉鱼鸭的成功学课程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出门后我和杜秋打车回酒店,半天打不到车,老友的妻子开车来接他,他的妻子很漂亮,满分十分的话,我至少会给到八分。见老友喝的醉醺醺的样子有些烦躁,能感受到她言语中被不断压制的情绪,把老友弄上车之后并没有搭理我和杜秋,连个招呼没打,上车踩着油门极快的消失在马路尽头,显然没有在意我和杜秋的情绪,此时,刚才的八分掉为三分。看看杜秋,一脸醉相,像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刚好有一辆亮着红灯的出租车驶过来,我们离开饭店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赶去秦岭的火车,由于头痛晚起了一会儿,差点没赶上预订的列车,一路慌慌张张的倒是把昨晚的事儿抛诸脑后。上车坐在硬皮联排座椅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杜秋笑侃我:“瞅你这熊样儿,要是在山里真遇上点那啥,估计你就嗝屁了。”
“去你丫的,别说没有,就算真的有那啥,拉你来也是给小爷我垫背的。”
杜秋撇撇嘴,满脸不屑的来了句:“真把自己当那什么摸金校尉了,看你这满口的摸金呛。”
杜秋是北京人,性格大大咧咧的,我气还没喘匀,自然不想搭理他。把背包转到胸前,洋洋洒洒的去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吸烟。等到再回到座位时,我的位置上坐了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杜秋和那姑娘正聊得嗨着呢,显然这家伙是借花献佛,让我当了回活雷峰。我冲他走口型比量了一句:“你大爷的。”他看了我一眼,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与姑娘聊天。得,君子成人之美,带着高尚的灵魂回到两节车厢中间的吸烟处,一路足足抽了半盒烟。
快到正午时,列车停在秦岭站,我们下车。湛蓝的天空携带清爽的凉风与四周的植被朝相呼应。“谁说西风烈,蓝天碧草现牛羊啊。”杜秋扯着嗓门伸了个懒腰,我用一种怪诞的眼神看着他,他问我怎么了,我说:“牛羊何在?”他嘿嘿的笑着说:“真俗,这叫意境,意境,懂不懂?”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去西安的路上我和杜秋仔细研究过本次秦岭之行的路线,去已经开发的景区看人海显然对于我俩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来之前我查过大量关于秦岭无人区的记载,太白山与鳌山之间的那段鳌太线穿越固然不在我们的考虑的范围内,这条线长年积雪,山路崎岖,天气又是瞬息万变,非常凶险。在这条线上穿越无异是行走在生死线,这也是秦岭的神秘是之所在。
最终我们决定沿太白山东梁——华夏龙脊行走,出发前约法三章:先找民居,日出即行,日落必归。从这约法三章就可看出两个屌丝是深受盗墓小说的腐蚀,已经神经大条了。但还是存在一定道理的,华夏龙脊是标准的无人区,多被参天的原始树木覆盖,其中不乏珍惜名贵的药材和山珍,也并不缺乏山林猛兽。当然,这些都是在网上翻阅资料得知的,鉴于心有余悸,说给杜秋听的时候见他也面露怯色,所以还是以约法三章当作镇定剂。
正规出租车不愿走山路,我们只能跟黑出租溢价,那是我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打破过的乘车价格,不足40公里的路,我们被满口黄牙,严重口臭的黑车司机生宰了两千大洋,别提我的那个心疼了。这司机不只车黑、心黑,娘希匹的嘴还特黑,为我俩生动的描述了一路关于将至深山老林里的生神猛兽,口水横飞。那语气,那神色,堪比相声演员。我佯装镇定的打开车窗向外看,越往外看越慌,因为从进山后的沿途一路都没有发现居民区,连小说里经常提及的茅草小屋和破旧的寺庙都没有。再加上这个一句顶一万句的口臭司机在旁边煽风点火,心里毛毛的,与此同时还得忍受这大哥的唾液横飞,也真够恶心的。
当车被彻底被淹没在草丛中再也没路的时候,黑心司机不怀好意的将我和杜秋赶下车,告知我们差不多到地儿了,往前走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看着眼前足有一人高的灌木草丛,再看看车里呸着唾沫星子数钞票的黑车司机,心中顿时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可别提那种感觉是多么愤怒了。
黑车司机临走前甩了个手写的电话号码给我们,从车窗探出脑袋冲我们喊:“回去打我这个电话,随时来接你们,价钱好商量。”说完倒着将车开出我们的视线,上一秒心里还默念着这辈子都要远离这种人,而看着他的车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又无比渴望他能再把手排挂到3挡,以八十迈的车速开回来。
我和杜秋面面相觑,甚至都能听到彼此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好似下一刻就是有一头齐巨无比的山林猛兽要向我们扑来。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在我们的行囊中可怜到连只帐篷都没有。向后,有40多公里走出山林,向前,则是一片浩瀚如海的原始森林,而那时,是下午的三点钟,也就意味着我们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注定在天黑之前脱离不了这大山的怀抱。我的脑海中以每秒60帧的速度清晰的闪现出至少一百种以上的灵异片段。浑身的鸡皮疙瘩接连而起。
此时,杜秋倒是来劲儿了:“来都来了,向前,活着干,死了算。”听他这话里确实充斥着一股子煞气,想想也是,封建迷信早被打倒了,所有的牛马蛇神都是幻生于心,不足为惧。
“那就随小爷前进,真遇上什么山林猛兽,宰了,晚餐就有山珍野味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心里确暗自嘀咕:“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亲爱的玉帝哥哥王母大神一定要保佑我们相安无事,日后逢年过节必香火供奉。”话语间,我已经把能想到的神在心里都拜了一遍,也就说说而已,真赶上逢年过节哪能挨家挨户的去奉香火,话说他们也不是一家的,也吃不了圆桌饭不是。
杜秋比我身型魁梧许多,他走在前面,由于来的时候坐火车要安检,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斩草的刀具,只能用手和手杖拨着杂草前行,好在还有手套的防护。天色渐渐暗淡起来,我们大约走了20公里,跃过了草丛,到了一个两峰之间的峡谷处,峡谷地处平原开阔地带,一条小溪铺在峡谷正中,哗啦啦的流水声和四周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滋生惬意。我们沿着溪流的方向前行,小溪很长,又走出十多里也没见着尽头,道路越走越开阔,一路走来,除了掠过头顶的鸟和野兔,并没有遇见预想中的山林猛兽。心情渐渐也开始融入这景色中,唯一不安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能从这森林的另一头走出去。
天色变的一点点的深沉,黑夜的来临把我和杜秋重新拉回到恐惧和绝望中。这一路走来,脚早已被磨起的水泡折磨的疼痛难忍,杜秋比我强不到哪儿去,实在是走不动了。前方不远处几块巨石叠起的青白色石阵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熠熠的石面,我们赶了几步,躺在大石块上不得动弹,想想连个帐篷都没有,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心里滋生了些许绝望。夜晚,大山里非常冷,我和杜秋从周边捡了些柴火升起火堆,既能取暖,又能防止野兽靠近,也算是没白研究了这大山半年,说起这半年的研究,也真是惭愧,竟能蠢到连户外最基本的帐篷都不带。
我和杜秋的包里分装了在秦岭火车站周边买的食物,还有酒。在那种处境下显然是没有什么食欲,但是也扛不住咕咕直叫的肚子。杜秋则是个典型的死也要做饱死鬼的选手,更是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他从包里取出一整块干牛肉架在火上烤,那滋味儿还真挺香。酒是从北京带的纯产二锅头,在山坳里夹着火堆,烤着牛肉,还有二锅头,这种感觉一下又把我拉回到盗墓小说里的某个情节,在酒精的刺激下,情绪开始变得兴奋。杜秋倒是有些安静了。我一直坚信酒精作用于每个人的表现是不同的。酒,往往把平时能说的人变得安静,把安静的人变成话痨。
杜秋沉默过后,突然问我多久没回家了。
“靠,此,时此景你丫想家了,干啥,临终前的遗言啊。”我有点多了,大舌头口无遮拦的说。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杜秋用从未有过的诚恳眼神盯着我说。
要是在北京,在酒吧或是餐馆他来这么一出我倒也不以为然,这种环境下突然这么认真,还用那种特别直的眼神盯着我看,让我有些慎得慌,鸡皮疙瘩直起。细思极恐之后,我的语气有些急躁了:“你丫,鬼上身了,这种时候你跟老子玩什么深沉。”说完,咕咚猛灌一口酒。
杜秋依然用刚才那种眼神直直的看着我,我怒目中带些恐惧的盯着他看,他的表情忽然一变,脸上立即像炸开的爆米花一样横纹褶皱,笑不成声,这孙子故意吓唬我呢。
“靠,去你大爷。”说着紧松了口气,举瓶与杜秋干杯。
杜秋说:“刚刚问你多久没回家了,这话是认真的,刚刚有个念头从我心间闪过。”
我:“什么念头?”
杜秋晃晃瓶里的酒,叹口气说:“刚才我在想,如果在这片林子里真有点什么意外,在咽气前的最后一分钟我会想起谁?”
“十七八岁的时候因打架辍学、那时候我妈去学校给我求情,在老师面前低三下四哭的跟个泪人一样,为了躲避她的唠叨,我从家里搬出来,自己租房,没告诉她地址,除了春节回去走个过场,其他时候对她基本不管不问,现在想想,要是真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估计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人还是她。”
听杜秋这么说,我本想说点什么,看他抽动的嘴角和上扬的额头,我没开口,而是举起瓶与他喝酒。一瓶酒喝完了,两个不知深浅的后生好似成了这片林子中最剽悍的生物,酒壮怂人胆,估计这时候我俩早已把恐惧可绝望抛诸九霄云外了。杜秋满血复活,笨拙的爬到石堆顶端放声大喊:“我是杜秋,我是这片丛林的王。”接连喊了好几遍,我还真怕他把狼招来,让他下来。他停止了呐喊,呆呆的朝一个方向看着,神色紧张,半天说不说出话来。
这一下,我心想他是看到了什么,要坏事儿。连忙问他看到了什么,他缓缓神招手让我上去。看他这状态八成也憋不出什么屁来,索性也爬到那石堆顶端。这一下,我也愣住了,在目测大约几公里的地方一片黄光闪烁。
我俩对视半天,激动的神色从杜秋的脸上缓缓升起。“是个村庄?”我嗯了一声,激动的拉着杜秋跳下石堆,俩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囊,打亮手电,熄灭火堆,然后凭着刚刚的酒劲儿不知疲倦的朝村庄奔去。
天放亮了,我和杜秋不约而同的早起,如获新生般的迎接太阳的升起。那份虔诚,在绝望后见到的的光明是到今天为止让我记忆犹新的场景,那是我看过最美的日出。
我们随寄宿的人家一同吃早餐,农村的早饭很简单,挂面加个荷包蛋。昨晚能够接待我们这两个半夜从山里出来的人,我和杜秋已是感激,而早餐热腾腾的面乘好端到我们手里的时候,别提心有多暖了。三口人,加我和杜秋围在一张掉了漆的方桌旁吃饭,一对年迈的的夫妇,中年的女人叫玉莲,是这对夫妇的大女儿,老夫妻共有儿女四人,因老人留守不愿意搬去城里生活,只能留下下岗待业的大女儿料理生活。
昨晚太晚,怕打搅到老人的休息,玉莲只是简单了解下情况,便安排我们住下,并没有多问什么。倒是老先生对我们这两个北京的来客很感兴趣,盘问我们来这村里做什么。我便把昨天的遭遇从黑车司机开始,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听完,三口人忍不住笑了,玉莲连忙为我和杜秋解惑,而听了玉莲一番话后,我和杜秋摩拳擦掌,直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即奔去火车站找到那个满后黄牙严重口臭的司机暴打一顿,抢回被他坑走的两千大洋。
玉莲告诉我们,昨天我们穿越的那边林子确实是原始森林不假,但绝不是什么无人区,更没有黑车司机口中的那么玄乎,昨天我们遇到的那条小溪是村里灌溉庄稼的水源,沿着小溪走就会找到村子。那片区域也经常会有驴友和户外组织活动,只是华夏龙脊的“龙尾”,徒步用不了一天就可以穿过整个林子。
听完这一席话,我和杜秋真是哭笑不得,合着昨天两个傻子被黑车司机宰了个通透,估计这会儿,那家伙还张着嘴露着满口的大黄牙等着电话铃响,再来收我们银子呢,想想就来气。
“哎,既来之则安之,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杜秋咬咬牙,啧啧的说。
玉莲家在村头,村子背靠大山,房屋呈径向一字排开,沿着两排房屋间的过道走到头便是村尾,也就个四五十户人家,基本都是留守下来的老人。一路走来我们也见识到了村里的交通很不方便,但四周被大山包围倒是有几番世外桃源的味道。这种保留着原始风貌的村落自是和北京城郊贵的离谱的农家乐不在一个层次,这种来源于自然,又放归自然的宁静是在城市里寻不来的,袅袅炊烟,鸡鸣犬吠,木柴燃烧产生的烟火气把时间的脚步变的缓慢,心自然也就平静了许多。我们在玉莲家住了几天,基本每晚都是坐在门前听玉莲爹讲关于村子的往事。
村子虽然位于大山深处,但还是拉了电线,村民也早就用上了电灯,家家安置了彩电。每晚,玉莲娘俩在炕上看着电视做些针线活儿,我们一老两小就在门口说些闲话。玉莲家的斜对面有一处土坯房,外墙的水泥已经受雨水冲刷掉的差不多了,黄色的土坯裸露在外表,九宫格的小窗户透着一股年代的气息,窗户里隐隐闪烁着一盏油灯散出的光亮。看到这样的房子里还住着人不免有些诧异,就问玉莲爹。
玉莲爹听我问起那户人家,叹口气,随之摇摇头,看起来是很不愿意去提起的事情。
杜秋多嘴问:“难不成,像小说里说的一样,夜晚鬼点灯。”杜秋说完,我向他做个恶狠狠的表情,显然他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补刀:“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而已。”这孙子殊不知玩笑开过了,也是容易招来是非的。
老人没太在意,只是拿我们当孩子,正所谓童言无忌嘛。抽了两口卷烟后,为我们讲那房子主人的故事。
屋里住的是徐老太,年有八十,有些糊涂了。听说在年轻时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赶上时局动荡,家境没落,机缘巧合嫁到这山村来。自打嫁进来就再也没出去过,被大山困了一辈子。
我问:“她没有孩子吗?”
玉莲爹又是叹气:“哎,寒门出孝子,也出混账东西呐。”
早年,徐老太生下了一对孪生兄弟,孩子出生后不久先生就因病暴毙了,村里人都觉得是这两个孩子命犯凶星,克死了亲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未断奶的孩子生活的很是辛苦,村里人看不过去,好心人家会隔三差五的送些吃的过去。后来,两个孩子去镇里上小学,半年才能回来一次,学校要交伙食费,赶上那时候有人来村里收粮,徐老太就继承了先生留下的那块地,白天耕作,晚上点着油灯做些虎头鞋,一双鞋3毛钱,托镇上去赶集的人拿去卖,卖了给人一毛,自己留两毛。含辛茹苦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老大不是读书的料,上完初中就不念了,在镇上理发厅谋了份差事,成天跟着一群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瞎混。老小还是勉勉强强的念完高中,想到老娘这些年的不易就回到村里,帮着徐老太做些农活。
日子就这么过着,农村结婚早,两个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徐老太又开始犯愁。家里这条件虽然比早年好很多,要说到嫁娶,却连间像样的婚房都没有,这可把徐老太愁坏了。大儿子依然在外混,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回来就是要钱。小儿子孝顺,为了要钱这事儿,兄弟俩没少干仗。徐老太也一天天老去,折腾不动了,所以家里家外的事自然是由小儿子来承担。迫于生活,老小与母亲商量去镇上找点事儿做,也好赚钱养家,徐老太觉得只能如此,便同意了。小儿子肯吃苦,在工地上做临时工,一天四块钱,省吃俭用的积攒下来,如数交到母亲手里,徐老太很欣慰。
在徐老太六十岁那年,小儿子打算为她好好的庆贺一番,提前请了村里这些年帮助过家里的人寿宴时来坐。还特意去找了一趟老大,让老大那天也回去。寿宴那天,宾客满园,村里人多数都来了,但没有空手来的,头天小儿子在工地值夜,计划是第二天一早往回赶。大儿子早到,四仰八叉的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得瑟着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村里人进门他不招呼,村人也懒得搭理他。一圈人围着徐老太祝贺,祝贺她的生活越来越好。那天是在村委大院摆席,玉莲爹主厨,快开席了也不见老小的踪影,徐老太一个劲儿的埋怨老小不懂事。
正午时分,宾客入座,村委书记见老小还没回来便主持开席。就在这时侯,村里的一个中年男子踉踉跄跄的跑进村委大院,刚进大院,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上,摔得挺重,试了一下没爬起来,众人上前搀扶,这中年男子神色紧张磕磕巴巴的说:“徐,徐老太家门口,快去。”众人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扶着徐老太至家门口。一行身着工装的人早已在门前等候,在这群人身前的是被白布遮住的老小。大儿子上前揭开白布,看到弟弟的样子吓得瘫倒在地上哇哇直叫。工人介绍,老小是那天早上准备要离开工地时出的事,吊装工人的操作失误让已经吊起十几米的钢筋水泥板突然砸下,刚好老小经过,没来得及躲开,被砸在了下面,也难怪老大看到尸体后被吓的哇哇直叫。徐老太哭晕了过去。
说到这儿,我和杜秋很默契的看了那房子一眼,我又随口问玉莲爹:“那现在徐老太的大儿子呢?”
玉莲爹又接着为我们讲,在小儿子过世后,工地赔了一笔钱,听说数目还不小。刚开始,大儿子隔三差五的回村里,帮老太做些农活儿,每次还不空手回来,村里就出现了两茬的声音,有人觉得老大是为了那笔索赔故献殷勤,还有人觉得是老小的死警醒了老大,让老大良心发现,知道了孝顺。但是结果却让村里人大跌眼镜,老小死去后的一年,老大没有见徐老太和他提起关于那笔钱的事儿,便露出了狐狸尾巴,多次辱骂甚至殴打徐老太询问那笔钱的下落,村里人看不下去,几番用棍棒将老大从村里打出去,正所谓下等人用棍交。
一日,警察到徐老太家确认老大的身份,这引来不少村民的围观。老大因涉嫌毒品交易,被抓个正着。起初判了个死缓,后来改判无期。从那天起,徐老太几乎很少与人说话,只是偶尔会在门口坐坐,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早年贫穷,集体拉电线的时候,没钱拉,到后来也没扯电线,所以每晚只有那盏油灯和竹篮里的针线陪着她。
听玉莲爹讲完,我和杜秋的眼角有些湿润,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杜秋问:“我们能去那边看看她吗?”玉莲爹点点头。
我和杜秋贴近了小屋,破旧的木门上挂着两个铜环抓手,有些锈。门没关死,留着一条缝,透过这间隙,我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端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眼眶是红的,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透着无尽的哀愁与相思,一缕银丝落在将要燃尽的油灯里,火苗窜起,在漆黑来临前最后的光明里,依然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眼泪,她熄灭油灯默默的睡去。我祈祷,在梦里她能摆脱痛苦,回到过去,先生健在,双子孝顺,家庭和睦,一切安好。
《旅程》——每一个故事都发生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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