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承宇生无可恋是假话,他一定无时无刻不想着和大王团聚的一天,但此时此刻,情况险恶,他想的更多的则恐怕是怎样为大王分忧解难吧。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
可以想见那承宇对大王的情意,他是不忍见大王如此纠结的,于是他便趁人不备嗖地挣脱了身旁的士兵,冲上前去喊了一声:“大王,把咱们的甘柤养好,您的知遇我来生再报了!”承宇猛地便将脖子伏了前面羽翅人手中的剑刃,死了。就这样死了。大王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挂怀的承宇真的死了。
那一刻,我竟然被承宇刚烈的死深深刺痛,好像自己内心重要的东西被什么搜刮殆尽了。
大王恼羞成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双方再次酣战起来。哀兵必胜,羽翅人此时早已经被愤怒的青丘国军队吓得溃不成军了,四散奔逃。
对此,兮兮告知不必穷追猛打,因为向来丧国之兵不可追,追者危矣。
兮兮说羽翅人兵败后的头等要事便是寻觅下一个容身之所,而柔若羔羊的咸平国必是其觊觎之对象。可兮兮却托我告诉大王宜对其网开一面,任由其退军以泄其气,然后择定时机再一网打尽。
车厢内的兮兮云此地为何山何水,那地为何山何水,青丘国这边便有专人速速记下,不多时便制成简易地图。
需派兵士在通往咸平国的山道处提前埋伏好,玄丹山谷是他们通往的必经之路。大王派不廷胡余领命围歼羽翅人,不过需抄近路提前赶到,埋伏于玄丹山顶之上,静待猎物,然后予以歼灭。当真是与时间赛跑。而我们大部队这边则在羽翅国的腹地纵横驰骋。
几天下来,我军主力在羽翅国内继续消灭残余,几无遇到有效抵抗,顺利地叫人有些难以置信。同时,搜寻收押以往被解救的囚犯,咸阳楼、咸阴楼……那些正在哺阳,哺阴的人统统终止带走。
不过一个疑问在我脑海中形成,如黑云压城气势汹汹而来:“羽翅国的军队少不至此,其他的士兵们都去哪里了?可是勾龙子都逃了,羽翅国的军队主力应该也就没了吧?”于是我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这种想法便被我当作“想多了”驱赶走了。
然后就是屠城。
其实,关于这点,大王是在肥遗大人再三晓以利害之下才接受的。大王仁德,但肥遗更加务实:“羽翅并非我族,为了子孙的安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方为上上策。”他是这样决定的。
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分男女老少,被绑缚着跪下,咔咔被砍下脑袋,我的内心极度不安,“若不是我告诉他们这个入口,他们这些无辜的居民就不会这样惨死了吧,百姓无辜,我是罪人呐!”我自责着。
不廷胡余回来复命时已经是几天后的傍晚时分了,约好的会军地点。派出去的青丘国军队只是伤亡了数名而已,而羽翅国军队则全军深陷埋伏,终于全军覆灭了。
伏兵玄丹山 不廷胡余奏请大王我军在咸阳楼驻扎,不廷胡余这样回忆道:“羽翅人当真流窜到那里,我军早已占据那里的高地,恭候贼军进套。但见敌军陷入埋伏圈,彼时,羽翅人还试图飞上来迎战,不过我军只消下令乱箭齐发,他们便终因寡不敌众败了——大事定矣!最终勾龙子也在作战中全身中箭而死。可是他临终前的几句话却让人不解。”
“哦?他说什么了?”大王坐在咸阳楼大堂的上座椅上,大将按位次坐在台下面。
“临死都不认输,反而面带讥色说……说什么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赢了我们,太可笑了,羽翅国哪有那么好战胜!羽翅国是终归要恢复大戴国的昔日荣耀的……我见他话中有话,本想生捉了他,绑了他来给大王说个一二,不想他宁死不屈,拔箭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青沫——我的朋友,你还好吗?你我身处敌友两方各自身不由己,这便是战争的残酷了。几个月前和青沫在这里相处的一点一滴油然想起,可惜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了。想到这里我眼睛不禁湿润了,默默为他祈祷吧,愿他逢凶化吉,好人平安。
兮兮身披黑色披风,脸上也被黑色纱巾遮挡,他怕白昼竟如此。
听罢,自己国家的仇人被最终消灭,却不见兮兮一丝开心,家国仇恨难道他都忘记了吗?听到的只是他一声了无生机的长叹而已。
突然他反应过来,拍着椅子的扶手直说:“糟了,糟了,他们还有一支军队!”
我狐疑着,“另一支军队?不是都已经消灭了吗?”听到他这样分析,被压抑的不安还是躁动起来了。
“怎么可能,偌大的羽翅国就这么点兵力?就算这里没有了,还有逃亡青丘国原属国的……估计着,勾龙子为预防兵败,早先就将一部分军队秘密开赴了青丘国附近的朱卷国和白民国,恐怕此时已经是大兵压境了。留下这么少的军队对阵贵国主力,或许是狂妄自大了些。”
我这时才想到一个月前的朝贡典礼上,朱卷国和白民国何故有那番言论,原来叛心已久,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而我们却被蒙在鼓里。而此时,我心头的那个疑惑,听他这么一说也瞬间消释了。
“攻进去了吗?”崇刚哥失色问道。
兮兮摇摇头,“这个暂时看来还不好说。不过,我若料得不错,他们现在至少已经是在开赴青丘国的路上了,此时青丘国国内兵力虚弱,不妙啊!”
“咸平人,你此言当真?”大王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手背手心相击,踱来踱去。
“肥遗,城内多少人?”
“加上附近驻狱门关军队和京畿四路军队近一万五千兵士,国都丧失谷大部分精兵都来这里了,周边各路就算是勤王估计一时也难以到达,也不知太子他能不能守住。”听他这么一说,大王更加忧心了,“不不不,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皝儿和银执大人一起一定会不负孤望的!竟然给我来这套调虎离山的把戏!肥遗你现在就火速赶回,我在这里处理完一些杂事后就回——咸平人拜托了!”大王双手抱拳相求。
夜幕之下,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少数兵手里举着火把。
“撤军!”肥遗一声令下,借助咸平人画的那个圈肥遗率领大队军马急匆匆回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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