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肮脏混乱的西贡码头,16岁的法国少女倚靠栏杆,淡薄的身躯,简单陈旧的布裙,皮鞋上的白色花饰,破损不堪,弥散着发霉的味道。
英俊的中国男人,黑色的老爷车停伫在甲板,挡了道。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手心渗出汗来。
透过车窗,是少女的曼妙身姿,性感唇角,游离的眼神以及旁若无人的怡然自得。
安静。
少女头戴男士高顶帽,没有任何言语。她眯着眼睛,风吹乱了头发,唇膏不合时宜的红艳,溢下来,直染到他的心里。
他惶惶的走下车,步履局促,想搭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系列尴尬的提问后,少女的沉默忽被撬开,她对他的住处感兴趣,那一幢幢古典的白色大屋,有钱的中国人的地方。
她上了他的车,他载她去学校。西贡的女校,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西方女孩。
她年轻,性感,瘦,贫穷,家庭败落,哥哥吸毒,母亲软弱无力。
世界是个玩笑。她的手中攥着卑微,沉默,家庭的嫉妒及暴力。
他是个来自中国北方的男人,家族富有,显赫。他曾在巴黎留学,现在住在越南。
她16,他31。她丰盛,放肆,无拘无束。他谦逊,谨慎,小心翼翼。
她回到学校,喜欢和唯一的西洋女伴欢快的跳起华尔兹,在空荡荡的教室,光着脚,大声的笑和叫。
男人的车停在校门口,久久不舍离开。
她放慢脚步,看着他,疑惑的走上前去。
母亲偏袒哥哥,她在家中,忍受的是谩骂和羞辱。没有爱,从没有爱……弟弟被吓得哭的时候,她气愤的甩门而去……
而这个温情的中国男人,在阳光灿灿的午后,安静的,等候在那里,像个乖巧的孩子,不敢轻狂躁动。
她走近他,隔着车窗,相望。
就这样,中间是透明的阻隔,她将唇贴在车窗上,闭着眼,给了他深深的吻。
男人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内心悸动,踌躇不安。
深呼吸,闭着眼,深深呼吸,要将她的芳香,一处不留的,全取了去。
空旷的木质大屋,里面陈设造诣精湛的中式家具,传统奢靡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他不敢靠近,少女的大胆渴求在这空寂的地方,让他的内心发疯。年轻身体的诱惑,他与她年龄相距甚大,他躁动不安,却觉得有背良心,迟迟不愿靠近。
而她,只想让他认为她,是个平常人,和别的女人一样,没有异同。他可以采取任何对别人一样的方式对待她,她只想要,这凡人的温暖。
他们在闷热的屋中,不停的做,她一次次的要,不能停歇。仿佛这是唯一需索爱的方式,停了,就不会再有保留。
他带她去吃饭,微笑着问她,我们不会结婚,对不对,他会有家族指配的传统婚姻,而她,亦是要回到法国的。最好,俩相忘,如果是交易,那么就不会有伤痛。
她无所谓的听,无所谓的点头,大笑,承认这是最好的方式,然后继续大吃大喝。毕竟,她贫困,她饿,需要食物。她没有权利,没有能力去选择,她是个连底线都没有的人。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她赤裸着身体,想起在餐厅里,他把钱放在金色的盘子里,微笑着推给她。
身边是熟睡的男人,她别过头去,无声息的,流下眼泪。
她带她的父母来见他,说要介绍朋友给他们。他想和他们交谈,在豪华的饭店,他们饥饿难耐,拼命吞咽食物。而她对于他的话语,毫不理睬,他尴尬的一无是处。
是对他的报复吗?回来后,他狠狠打了她,剧烈粗暴的要她,她疼痛难忍,却倔强的不吭一声,要用这弱小的身体,清醒的和他对峙。
她问他,像对她这样,在外面,一次是多少钱。他看着她:你要多少。她镇定自若,毫无羞愧可言,我妈妈要五百元,看病。
他扔给她钱,她把它们交给母亲。至此之后,母亲同学校协谈,要她晚上可以在外面过夜。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妓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爱,有多爱。……
她是个没有底线的人,没有资格去要求。如要轻妄,也许可以得以轻松。
生活本来就是玩笑,她所经历的生活,辛酸是一个人的事情,无人体味,无人知晓。
他告诉她,其实,他是深爱着她的。感情到了最后,纠缠厮打,离不开的,是彼此的身体。她的身体,无人可以取代。
他要结婚了,她和以前一样,轻轻倚靠着栏杆,看河上中国新娘富丽奢华的嫁船,随风翻飞的红盖头,他穿着中国服饰,胸前别着红花。他看到河岸上的她,清透易碎的纯净脸庞,眯着眼睛,望向他,如同第一次,望向远处的风景……
他的心,在那一刻,随着决绝的转身,灰飞湮灭……
在回法国的渡轮上,她低声啜泣,那声音如此之低,甚至于他的家人,都无从发现。
忽然间,她看到远处隐没在熙攘人潮中的黑色老爷车,安静地停伫。
她知道,他在望着她,她甚至可以想像他的难过与心碎。他也同样知,她望着他,一如她本来的样子……
心疼不疼?世事无常,卑微的爱在动荡的年代随时会烟消云散,她无从知晓。
渡轮上的一晚,月光皎洁,空荡无人的甲板上,不知是谁,幽幽的弹起轻柔的华尔兹,她在那一刻,抑制不住的大声哭泣,这音乐让她想起她的情人,一个真的给了她爱的中国男人。她亦是真的,失去了他。千回百转的纠结情感,无所适从的尴尬与任性,最后也只能,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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