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 心安

深夜，独自下班的路上。

从业第五年，记不得这是我送走的第几个患者，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熟悉，短则个把月的相处，已然印象深刻，甚至有了可以聊上半宿的回忆。

应该说是昨晚了，和患者家属守着，放弃治疗、放弃抢救，静静等待最后一刻到来。以前遇到危重病患，担心抢救，害怕家属闹事，更不愿面对死亡。虽是医院相逢的陌生人，大环境下对立面的关系，但其实我真心希望，每一个人对生命不留遗憾，能够慢慢走向人生的尽头，到了刚好的时候，微笑告别。

这是多么幼稚而不理性的想法，谁能说出意外和明天的先后顺序呢?

凌晨零七分的时候，患者离开人世，我没有鼻酸、眼眶发热。平静地和家属交代，安慰的话，一晚上该说的说了，不逾越，不冷漠。我甚至偷偷去翻书，临终关怀，到底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并没有麻木，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流泪、呕吐。我甚至勇于直视患者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面色灰败、瞳孔散大、口唇张开。

知乎上看到一句话：你逃避对死的思考，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逃避对生的思考。以前每一个离开的患者，我会难过，但不会太久，更不会深思。我惧怕死亡，无法控制一旦开始就停不下的联想，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适合在临床一线的。我思考什么呢？我不能去思考，我认怂，我认真的干好每一天的工作就好了，当鸵鸟，比感性的脆弱者容易多了。

这些年被生活推着向前走，不深思、不曾停下。甚至没有坚持下去读书的习惯。内心空虚，不敢自我拷问。只是知道，要努力的活着，为何而活，对人生有何规划，这些问题，已经很久不想了，家庭、工作束缚着，我停不下来，看不清前路。

这一晚，送离患者，心绪依旧难宁。我仍不能坦然看待死亡，只是在想，我要不要停下来，一味的固执，不知错对地向前走，内心不曾安宁、快乐。这样，到底错还是对?

这是一个别人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一路走好，勿念人世，安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