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13日晚,淮海市某露天酒吧。
初平阳和他的朋友们,以及朋友的朋友们聚在一起,电视大屏幕里正在直播,看2008年奥运会的举办权将花落谁家。大家喝着德国黑啤,天南地北地闲聊着,等待着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从初平阳坐着的地方望向电视屏幕,一抬眼就能看见一个女孩儿,他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从哪里来。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她的欣赏。
在酒吧橘黄色的柔和灯光里,她圆润的脸颊侧影和脑后的马尾辫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家常、温和但有质感;她的眼神是哑光的,清澈而不张扬,了然而不复杂;鼻子饱满,光在鼻尖上聚成了一个点;微笑时整齐的牙齿,像贝壳一样闪烁......
他喜欢一抬眼看见这样一个让他无比舒服的女孩。
两年后,他们再次相遇。“眼神,鼻子,微笑,贝壳一样闪烁的牙齿,七百天仿佛只是二十四小时,她只是回家换了件衣服”。
这里作者并没有说她有多美,也没说初平阳怎么怎么喜欢她、想念她,可这句话告诉我们,这个女孩儿早就印在初平阳心里了,一点一滴都是那么美好,还有一股熟悉的亲切感。
她叫舒袖。
那么,她对初平阳的印象怎样呢?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舒袖被初平阳说话的样子吸引了:声音低沉,好听的男中音。说话时打着手势,像在转动一个地球仪。
舒袖觉得初平阳好像是她上辈子见过的一个人,声音也熟悉。
这就是缘分吧。
这次见面后不久,他们相爱了。
后来,初平阳辞职去了北京,备考北大博士,舒袖跟着他辞了职,两人一起来到了北京。
再后来,舒袖离开了未名湖畔他们简陋的小屋,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初平阳,一个人回到了家乡,嫁给了一个房地产商,生了儿子。
他们分手了。
她给他的最后一条手机短信是:
想你的耳朵和未名湖。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要让我知道。
初平阳在回到花街的第一天晚上,几经犹豫,最后给舒袖发了一条短信:“我回来了。”
短信发出去之后,半天没收到回复,失落又放松,有一种逃兵般的庆幸;等待中短信来了,接着是电话,慌慌张张掏出手机,却不是舒袖,又一次失望的放松;刚把电话放下,手机又响,仍然不是她......
午夜已过,初平阳准备关机,手机又叫:“待多久?”终于,他的“袖袖”发来了短信。
两人花了近十分钟,来来回回,一共发了二十来个字的短信,无非是些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问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有太多的话要说,反倒说不出来了。
最后,舒袖问:什么时候能见耳朵?
初平阳答:耳朵一直在。
相爱的两个人之间,往往会有些外人不明就里的暗语。比如有一对恋人,用“MY”代表“想你“;我的一位女友,和恋人之间互相称对方为“猪头”。
而舒袖和初平阳之间的暗语,是“耳朵”。他的耳朵是她表达两人情爱的信物。
第二天上午,舒袖抱着儿子来到了大和堂。
抱着儿子,是因为舒袖害怕,害怕自己变成坏女人。她依然深爱着初平阳,寄希望于儿子能让自己清醒,不至于陷入情爱,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可是,耳朵一直都在,情也在。他们又一次交付了彼此,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爱他吗?当初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跟随一贫如洗的初平阳来到北京,过着清苦的日子。不就是因为爱他吗?
可后来她离开了他,在父亲的吼叫和母亲的哭泣中,在无法完全融入初平阳的精神世界、又不被初平阳理解的孤独中,在对看不见未来的绝望中,她坚持不住了。
他呢?他也没有坚持啊,他可以去找她啊,他可以叫她回来啊,如果他给她打电话,她会回来的,可他始终没有再去找她,连她最后的短信都没有回复。
他们就这样走散了。
他们都缺少坚持的勇气,缺少对某种看不见的、空虚的、虚无之物的想象和坚持,缺少对现有生活坚定的持守和深入,既不能很好地务虚,也不能很好地务实。
爱是什么?王朔有一篇小说,题目就叫做《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初平阳在某期专栏文章里借用了这个题目,针对某位读者来信,谈到了爱情。
在那期专栏文章的最后,初平阳写道:
关于爱情,我知道的就是这个题目,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觉得爱情应该是这么回事,多好听的汉语啊。希望以后咱俩能搞清楚,一半的海水有多深、多广、多冷,一半的火焰又有多大、多高、多热。
在初平阳心里,舒袖,和她的爱,亦如此吧,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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