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五松弛的眼皮往下一耷拉,“哎!”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难怪老话常说老实人不一定处处老实,谁能想到十里八村最老实厚道的刘木匠也能做出鸡鸣狗盗的事情来。这盘子是狐仙台的东西吧,别人不认得,我却见过的。”刘木匠夫妇满脸的羞愧,屋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刘木匠解释说:“五叔,这事确实怪我当时财迷心窍,感觉狐仙台上求来的盘子确实漂亮,就昧下了两个。这么些年下来了也没什么事儿嘛!”
瞎五指了指满脸萎黄且气喘微微的刘楔说:“就是因为你的财迷心窍,你生龙活虎的儿子好端端被摄走七魄两魂,要不是他元气充盈能固住胎元一魂,八成现在早是一具枯尸了,这是狐仙台里的狐仙报复你了!它这是要断了你刘家的香火!还恬不知耻的说没事儿?”
“啪啦”一声,正在默默盛饭的刘白氏手里的瓷碗掉在地上,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刘木匠大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为了贪点儿便宜差一点搭上小楔的命……”一句话还没说完,只气的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刘木匠赶忙抱起妻子,瞎五用大拇指在刘白氏的人中穴上掐了一小会儿,刘白氏这才“嗯”了一声睁开眼,又朝刘木匠一顿大骂,被瞎五训呵住,又搂着刘楔呜呜地哭起来。
这时 刘楔被母亲在耳边呜呜的哭醒,他看着满脸愁云惨淡的的三个老人,心里也是如坠云雾,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清楚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他只注意到了屋里老父亲打的几件最称意的家具没有了,年迈的父母又苍老的很多,色如蜡纸的老脸上铺满憔悴。
刘白氏见儿子睁开了眼哭的更厉害了,这是喜极而泣。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终于看到了希望,她枯枝般的双手紧紧抓住刘楔的手急切得问道:“楔儿,你可睁眼了,可把娘吓死了。你饿了吧?都一个多月了,你水米没沾牙呀,都是你老不死的爹害的,我去给你蒸鸡蛋。”刘白氏一脸怒色看了刘木匠一眼,起身要给儿子做饭。
瞎五不紧不慢的制止说:“甭着急,他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身子太虚了。吃饭要等到八九点钟左右,那时阳气正盛,三魂正位,七魄营身,才能化五谷精微。他现在提前醒来了,说明体魄比我们想象的要好,既然醒了便不会再有性命之虞,你们也可以放心了。木匠,拿着我刚开的药方,先把药抓来熬上。”刘木匠听到这里也是一脸的喜悦,他拿起药方虽然佝偻着身子,但腿脚灵活的向外走去了。
刘白氏亲昵的搂着儿子,余怒未消的她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嗔怨刘木匠财迷心窍,让儿子刘楔受了一个多月的罪,她似乎是越说越气最后她要抓起桌子上两个鸭蛋青色的盘子往外扔,又被瞎五制止了。刘楔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不明白自己的昏迷和这盘子有什么关系,他更不明白一向温和的老母亲为什么为这两个盘子而发怒,对一向老实的父亲大骂不止。
刘楔只能疑惑地看着瞎五,瞎五明白了他的想法,他喝了一口水说:“你的昏迷和你们村南的狐仙台有关,你们年轻不相信什么鬼神之类的,狐仙台在你们年轻一代人的眼里只是村南头水湾里的一个大土堆没什么神秘,可那个传说你肯定听说过:说咱们村前的土堆里住着一只红毛狐狸,也叫火狐狸。它火红色的皮毛油亮泛着光,长着一对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它虽然个头和普通狐狸差不多,可它是一只得道的狐仙,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天半夜有人喝醉路过狐仙台看见土堆上有一只红狐狸吐火球,拜月亮,因此人们给土堆取名狐仙台。但真正见过狐仙真容的只有那晚的醉汉,一直以来再也没有谁见过,但是以前附近几个村里的人都向狐仙求盘碗,所谓求盘碗就是过去附近村里有逢婚丧嫁娶,孩满月的大事。需要招待亲朋好友,酒席上要用的盘碗酒具。都可以去狐仙台求,主家只需燃起一把檀香,和五扎黄裱纸,然后在其中一张黄纸上一边写嘴里也要一边默念需要盘碗器具的数量以及需要用的日子,再把黄表纸全部焚烧给狐仙,第二天就可以看见狐仙台上就会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主家需要的的东西了,哪怕是一天里有几十家人来求,狐仙都能满足他们需要的盘碗,但用完后要给狐仙洗干净再放回狐仙台,如果有不小心摔破或损坏的盘子要烧纸跟狐仙说清楚,狐仙不会怪罪。因为有求必应,人们出于对狐仙的敬畏每逢年过节也会有人给狐仙上香烧纸,所以在以前狐仙台常年香火鼎盛,都超过了村东的城隍庙了。”
刘楔从小就听过这种传说,对于瞎五的讲述他并没有大惊小怪的反应,只是让他马上联想到令母亲怒不可遏的正是这两个鸭蛋青色的盘子,而这盘子就是狐仙台求来的,而后被父亲昧下了。而自己的昏迷不醒正是狐仙对父亲的报复,是父债子还。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些所谓的传说,尽管在座的老人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
瞎五没有理睬他满脸不相信的表情接着说:“你的两魂七魄被摄走,八成就是狐仙的报复,我这也是看见这两个狐仙台上的盘子才想到的。普通丢魂绝没有这么严重,人乃万物之灵固有三魂七魄,显七情六欲,生喜怒哀乐。三魂主精气神不会离窍,除非有道行的人或鬼魅强行将人的三魂摄离本窍,使七魄无依,阴阳绝离,气血不行,生命将息。说直白点就是有东西摄走了你的魂魄要治你于死地!”
原本不信邪的刘楔看着老态龙钟的瞎五一脸严肃,他不忍心直面反驳瞎五装神弄鬼的样子,只好以尽量委婉的的语气反驳说:“狐仙只是村里人口口相传的故事而已,目的是为了提高本村的神秘度的,现在别说村子,就是连省市这样的大地方为了提高知名度也会编造几个神话传说或鬼怪故事,至于魂魄被摄走……”
刘白氏听出刘楔的话是在反驳瞎五她急得坐在炕沿上拍了一下大腿打断了儿子的话:“啊呀,你五爷爷这么大把年纪了,他能骗你吗?别以为你多念了几年书就不服天不服地了,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五爷爷为了给你收魂儿也是一宿没合眼了,你别不信,为了给你治病让你能醒过来,我和你爹能住的医院都去住了,能找的大夫都找了。他们有的怀疑你脑瘤有的怀疑你癫痫,让你过这个机器做那个检查,到最后都看不出个名堂。我和你爹把家里的一点积蓄花光了能卖的家什也卖光了,没办法我们才回家来。要不是你五爷爷给你收魂你现在还活死人一样躺在这里呢!”
瞎五不在乎刘楔信不信狐仙的传说,也不会在乎刘楔对他的反驳,现在没多少人还相信鬼神了。他经历过朝代更迭,民国推翻了封建的大清,中华人民共和国又推倒了腐朽的民国,陈旧腐朽的事物必会被新潮健康所泯灭,这是人类文化思想进步的必然结果。所以他能接受封建的神鬼思想会被快速发展的现代科学推倒,这只是迟早的事。他不急不躁的跟刘白氏说:“小年轻有自己的观点没啥错的,我不怪他。时候差不多了,你给刘楔把稀饭熬上让他吃一点稀饭补充一下体力。”刘白氏这才忙不迭地去外屋给刘楔熬稀饭。
被母亲数落一顿的刘楔不敢再说话,同时也对瞎五有了一些敬意。他小心翼翼的下床,头有些眩晕发沉,腿却感觉轻飘飘的好像支撑不住他沉甸甸的脑袋,他颤颤巍巍的有了几步差一点摔倒,瞎五早看在眼里赶忙扶住了他说:“你昏迷了很长时间,水米没进身子很虚,先不要急着走动。”
刘楔借机看清了从小就听说过的瞎五爷爷;附近最有名也是最德高望重的道嬷嬷(术士或道士),他咖啡色的脸上布满褶皱,严重下垂的眼皮只留出一丝缝隙才能透出他利剑一样的目光,但他看人时利剑一样的目光投出的又满是和蔼,面目恐怖但又不失慈祥。
刘楔被瞎五扶着坐在了方桌边的椅子上,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两个青色的盘子上,这是刘楔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它们;蛋青色的釉色,釉质细腻呈玉质感,有蝉翼纹的开片,釉中廖落分布着些许气泡。刘楔心里一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顾不得身体虚弱哆哆嗦嗦的将盘子里盛的菜倒出,用手指轻轻的敲敲盘子壁,根据他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古玩鉴定知识,他似乎知道了这盘子的价值,刘楔的脸上不由控制的露出了惊讶。
瞎五看着刘楔的样子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刘楔此时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他只是按图索骥,他用疑问的口气说:“五爷爷,这盘子难道是宋……”
没等刘楔说出口,瞎五隔着桌子拍了一下刘楔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此时刘木匠抓药回来了,正迈腿走进屋来。刘楔明白这是瞎五不想让父亲听到他们的谈话,便不再作声,但他心里同时也泛起疑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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