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同人作品，脑洞产物，请勿上升。

非典型小妈文学，不适误入。

1

深秋的街上落了一地的银杏叶，苏醒抬眼看一地金黄，连日奔波的疲惫散了不少。上了路旁等候已久的车，他对面前的人嘱咐。

“慢些开，我睡一会儿。”

美梦在过第二个街道时被打搅，苏醒睁开眼听着耳边连串的爆竹声。

“这么大阵仗，是城中哪位富户娶亲？”

小张却突然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僵直了身子连微微回头都不敢。

许久才声如蚊呐地答了一句。

“少爷……是老爷。”

苏醒撩开车帘，果然瞥见几个熟系的面孔。锣鼓喧天，热烈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远处。喜庆的喇叭划开连着好几天的阴沉雨天，却没有划开苏醒的疲累。

他皱着眉盯着花轿摇摆着往巷子更深处，太过浓烈的红在他脸上卷起一点悲痛，他感觉额下青筋炸起，一只手扶住额头按住那些呼啸而上的往事，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就开快些，别错过了吉时。”

刚下车便被满府的宾客团团围住，贺喜声不绝。苏醒嘴巴灵巧，一边招呼着他们落座，一边找几个熟识的宾客打趣，逗得宴席上众人笑声不绝。

得了空他使个眼色叫小厮将他的行李都搬进去，没料到直直撞上怒气冲冲的杨家少爷。

“他也太过分了，做到如此地步，你又为何一再退让。”

苏醒对着忿忿不平的杨家少爷苦涩一笑，拉着他在一旁坐下。

“他要续弦我也拦不住，毕竟他是我父亲。”

“可所谓继母……是个男子！”杨家少爷撇了一眼四周悄悄聚拢过来的视线，压低声音。

“也不知道是哪里找的戏子，偷偷养着也就罢了，非要弄个酒席要明媒正娶，你说这城里百姓以后怎么看你！”

苏醒抬眼看匆匆出来的父亲，苏继忠穿着婚服，满面红光，正笑盈盈一桌一桌敬酒。

“怎么看我？”

苏醒垂眸盯着一旁贴着喜字的柱子，天色渐暗，火红灯笼一盏盏亮起，将众宾客笑脸映红。

杨少爷没等来苏醒的回答，只看到他因为喝酒有些泛红的脸，以及一句低沉的似乎呓语一般的话。

“我母亲嫁他，只趁夜用了一顶轿子送进了苏家。”

杨少爷待要回什么，回头却发现一旁人突然站起。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苏继忠目光晦涩。

“我父亲今天大婚，我心里高兴，大家都不醉不归。”

苏醒举杯示意众人，原本欢快的空气突然有些凝滞。见他利落饮了一杯，才有几声叫好声应和。

院内空气重新热闹起来。

2

苏醒每天清晨都能远远瞧见在花园吊嗓子的王栎鑫，从身影看极为瘦削，黑色的长衫衬得他更是瘦弱，似乎风一吹便能被吹倒。

“让新来这位夫人好好歇息，苏家还养得起他，不必他再去唱戏。”

以后便没再撞见过他吊嗓子，有几次远远瞧见，那人也是转了弯躲过苏醒去了别处。

他便对那人莫名有了些好感，还是个知道自己讨人厌的。

近冬的一个午后，太阳很暖，苏醒因着苏继忠几位故交的托付带了几本古籍送来老爷子房里。

进去才发现王栎鑫趴在床上，微微探身在架到床边的桌子上写着什么。

他确实很好看，唇红齿白，尤其是眼睛，灵动有神。

苏醒从远远见过王栎鑫瘦削的背影就一直以为苏继忠看上王栎鑫是因为他娇弱。

学的戏文都融进骨血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下一瞬就要破败的娇弱花骨朵的气质。平日里要不对着春花感慨，要不攥着落花悲戚。

现在一瞧才发现这人因为过度苍白的脸色有些病弱意味之外，眼神坚毅锐利，尤其是那股子野气，若不是被柔和的五官中和，倒有些杀伐果断的武将气场。

黄继忠挑人眼光倒是不错。

“嘶。”

那人突然闷哼一声，苏醒抬眼去看，发现王栎鑫试图用胳膊支着桌子站起，桌子往前一滑，他摔在床边。

苏醒匆匆把古籍放到一边就要扶他起来，没料到碰到王栎鑫肩膀的那一瞬间就被他狠狠甩开。

“别碰我！”

苏醒惊讶地抬头，便对上一双锐利的目光。眸子太过黑亮，倒是把眼睛里的戾气消了许多，因此那几点惊慌十分明显。

两人一时无言。

因为王栎鑫大幅动作又撞到桌子，桌上的毛笔随着震颤滚了几圈落到地上，墨都溅到一旁的苏醒身上。

苏醒看白色西装上溅到的几个小黑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回头才发现王栎鑫往前移了几步，下床穿好鞋子。

“抱歉。”

眼睛盯着他的西装，有些手足无措。

苏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撇到自己上衣口袋的那只钢笔。

“无妨，是我莽莽撞撞冲进来，吓到……你了。”

他抽出口袋里的钢笔，递过去。

“刚好也附庸风雅一番，借这个钢笔赔罪，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王栎鑫接过来表示感谢，而后迟疑了一番开口。

“你可以喊我栎鑫。”

苏醒暗自腹诽他们两个辈分怎么这么乱，看着这小孩似乎比自己还要小很多，也不知道苏继忠怎么下得去手。

苏醒弯腰捡起毛笔放到桌上，看了眼他写的字，满纸被“悔”字填满。

“父亲旧友托我给他带几本古籍。”

他把书递过去，王栎鑫接过在一旁坐下。苏醒见他走路时候步履艰难，有些疑惑，忽见他领口漏出的那一点皮肤被青紫和咬痕覆盖，又瞧见他手臂处也是青紫，心下了然。

苏继忠一直有这方面癖好，为此母亲还专为他雇了个妾室，那妾室不到一年便因为意外坠江。

许是被折磨致死。

他看王栎鑫不动声色将衣服拢好，白到有些发光的人似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对着他微微笑了笑。

“喝茶。”

苏醒来时想揶揄他的“母亲”跑到嘴边咽下去，眼神落到他微微发抖的腿上。

被拔去尖牙的豹子，也是个可怜人。

3

再一次相遇是在初冬的晚上，天暗沉沉压下来，雪无声无息落了厚厚一层。苏醒踩着雪进门，还没适应府里因为灯笼乍然的明亮，有人就直直撞过来栽倒在他怀里。

苏醒顺着小张的手电筒看了半天，才依稀从那血、汗和泥混杂的脸上寻到几分王栎鑫的影子。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旧衫，袖口暗红，似乎是沾了血。扣子掉了好几颗，漏到空气里的大片皮肤被渗着血的鞭痕覆盖完全。

样子落寞狼狈，即使是虚弱到只能微弱呼吸的人还是紧攥着手里的木棍不放手。

“怎么回事？”

他冷着脸看向灯笼延伸处，只有细碎的雪花在黑夜里发出更细碎的光。风大了些，吹起地上的雪花往脸上聚拢。

苏醒只听到自己的回声在慢悠悠回荡，似乎在讥讽他突然傻得离谱。

这样的情形也没有什么陌生，当初那个小妾在自杀前也是这样。浑身都带了伤痕，往日里最爱惜的长发杂乱无比，对每一个经过的人大吼大叫，甚而会攻击人。

一旁经过的伙计无限惋惜。

“没福气的，怎么才做了几天主子就疯了。”

苏醒却在那时突然想起女人在他小时候服饰自己穿衣，他攥着她的辫子不撒手。

“这头发真好看。”

女人便扬起嘴角笑起来，窗外的阳光落到她眼里，她拍拍苏醒的脑袋揶揄着说他长大必是个花花公子。

雪越来越大，很快在他大衣上落了厚厚一层，他感觉血猛地冲上脑袋，因为愤怒整个人都有点儿发抖。

一旁的小张催促他赶紧离开是非之地，怕苏继忠又要借上这件事情纠缠。

他架起王栎鑫，一旁的小张见他意已决只好过来帮忙，没料到被脚步声拦在离门几步远的地方。

“栎鑫？”

那人开口。

被两人搀扶才得以站起的王栎鑫此刻却瞬间惊起，推开他们两个人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撞到墙上。

他背靠墙稳住身体，一边的短棍被他拿起冲着苏继忠，眼神凌厉，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反正都是要死的，我不介意多带几个一起见阎王。”

苏醒回头从混沌的夜色里模糊辨认出已经围上来的十几个黑衣的小厮，每人手里都攥着一根短棍，蓄势待发。

“父亲，你们这是？”

苏醒上前。

“你继母疯了。昨天医生来家里看过，说要送到医院里治疗。我本来想趁晚送过去，没想到他居然伤人。”

他长叹一口气，表情痛惜。

“你先进去吧，伤了你就不好了。”

苏醒从苏继忠表情里寻出几分警告，叫他赶紧走不许插手。苏继忠眉毛一皱，苏醒之前被他打过的后背疼起来，被关到黑屋里的恐惧也趁势浓烈。

他后退几步，撇了眼一旁强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去的王栎鑫。

“那父亲你也小心。”

苏醒转头的瞬间黑夜里瞬间发出几声惨叫，先围上来的几个人被王栎鑫一人一棍撂倒在地，他下手又狠又准，全照着痛处打，不一会儿逼得众人退后几步。

王栎鑫确实有两下子，若不是这时身体虚弱，这么些人肯定不是他对手。

他和众人的缠斗最后还是因为身体落了下风，被人一棍子砸到了肩膀上，踉踉跄跄跌在地上。

苏醒一直期望当个英雄，坦然赴死，慷慨悲壮。却在这样一个昏暗的雪夜里撇到和英雄一般悲壮的少年的身影。

王栎鑫爬起的瞬间就被几脚踹着又跌进雪里，身体重重倒下的瞬间激起一地的雪花纷飞，盘旋着最后落到他的衣服上。

苏醒停住脚步，一旁的小张抓住他的胳膊。

“少爷，杀害佩姨的证据还是没找齐，你不能让他察觉异常。”

王栎鑫被一拥而上的人围住，众人在黑夜里更加肆无忌惮，全照着脸踹，苏醒只能在黑夜里听见几声稀碎的呻吟声。

“他要死了。”

他听见自己声音被狂风瞬间吹散，又添上一句。

“他要死了。”

转过几个弯回到原地，苏继忠犹疑地盯着他。

“忘记和父亲说，临近一家医院有我认识的好友，把母亲送到那里我们也都放心一些。下午我还见过他，今晚他还会在医院里。”

他撇了眼停手的众人和奄奄一息的王栎鑫。

“刚好我在他那里忘了东西要去取，就让我送母亲过去吧。”

苏继忠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妥协。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