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胜州总督府。
这日,逢龙正与诸官饮宴,忽然听得门官来报,凌州参军波才求见。
“哦?稀客。”逢龙对众官笑道:“平素凌州可没人会来我们河北,今天倒派了个参军过来,难得,难得。”
看着风尘仆仆的波才,逢龙问道:“凌节帅近况可好?有何急事前来?”
波才叩首泣道:“数日前,北狄攻打凌州,现平辽已落入敌手。节帅请总督大人马上发兵前往增援,否则,凌州不保,漠南危矣。”
听了急报,捋了捋胡子,逢龙沉吟道:“将军远来辛苦,不如先去驿馆歇息,等我和众官计议。”
于是波才前往驿馆歇息,等候逢龙发兵的消息。
逢龙与文武众官商议道:“如今北狄来势凶猛,平辽已经丢了,凌州的州府青阳郡也面临着威胁。诸位有何见解?是救,还是不救?”
胜州节度使盛镛道:“凌州与河北唇齿相依,凌州若陷落,河北便直面北狄铁骑,岂能不救?”
左提督郭乐反对道:“北狄铁骑闻名天下,我们河北军久疏战阵,若与北狄军野战,必败无疑。”
右提督李昌附和道:“我等若去支援,不败尚好,倘若战败,河北亦将落入敌手,无异于抱薪救火。”
见三位主官都发言了,下属众官亦各有讨论,但都以反对出兵的居多,建议自保。
“既然如此,那就紧守各处关隘,莫让北狄人偷袭。”看到盛镛似有异议,逢龙道:“当务之急乃是守住河北,盛节帅莫要自悟了。”
一连几日,波才在驿馆等候,却只听到总督府从人回复总督仍在商议。今日,他实在按捺不住了,披甲带剑直闯总督府。恰逢饮宴将散,守卫松懈,从人拦阻不住,竟被波才直冲至逢龙面前。
此时的逢龙正满身酒气拥着歌姬,看到波才近前,道:“哎呀,倒忘了把将军请到!来人,快给波将军拿酒,待老夫和波将军满饮此杯。”
波才一手把酒杯摔到地上,质问道:“总督便是如此议事?”
这酒杯一摔,逢龙的酒醒了一半,对波才道:“河北之兵久疏战阵,对上北狄人恐如羊入虎口,若有闪失,河北不保,因此不能分兵相助了。”
波才跪地不住磕头道:“若明公不肯出兵,凌州休矣!”
逢龙见波才如此忠勇,不由动了爱才之心,道:“我即便现在派兵前往,青阳郡想必也陷落久矣。你不如留在我这安心等候消息,待朝廷大军到来,我再给你一支军马前往收复凌州,如何?”
波才抬起嗑到血肉模糊的头,对着逢龙怒道:“大人食君之禄,当尽君之责,今日拥兵自重,就不怕来日议论吗!”
逢龙也生气了,道:“我之责乃是守好河北,凌州、漠南,与我何干!我好心收留你,你却不识抬举!来人,把他赶出胜州城!”
帝都,山河殿。
自齐平从凌州带回消息已过去十天了,可大将军主战,五侯主和,朝堂上争辩讨论许久,一直未有确切的结果。
康和帝看着下面争论不休的臣僚们,不由感到一阵厌倦,抚着自己有些发胀的脑门,挥了挥手,闭起了眼睛。
一旁的樊洪看到,尖声叫道:“退朝。”
众臣工刚离开山河殿,只见樊洪从后匆匆赶来,道:“大将军、刘尚书,请随我至偏殿,陛下有请。”
康和帝道:“五侯议论,大失朕望。凌州乃大石疆土,凌州子民也是朕的子民,如今有难,安能不救?”
魏重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故臣欲领兵出晋州,联合连州兵马,救援凌州。”
兵部尚书刘遵道:“大将军所言有理,但凌州方面已久无消息,让人忧心啊。”
康和帝道:“子民在虏骑的铁蹄下被践踏,朕心不忍呐,樊公公!”
“奴才在。”
“拟旨,封大将军为平北大元帅,持节钺,督漠南军事,即日起领兵二十万,大小将校任其调动。”
“嗻。”樊洪领命,便在一旁磨墨拟旨。
康和帝看着魏重道:“兵者,国之大事。舅舅莫要辜负了朕的厚望啊!”
“臣遵旨。”
帝都城西校场,中军帐。
“依老夫之见,漠南多是平原,适合狄人铁骑驰骋,凌节帅居漠南十余年,想必有应对之策。莫不如先遣一队轻骑,探知其所在,一方面鼓舞军心,另一方面亦使北狄人不敢冒进,等后续大军前来,自可驱逐北狄人。”齐慕之进言道。
魏重道:“凌炳文所部不过青阳郡中兵马,北狄人大举入寇,他如何能挡?想必是已经全军覆没了,青阳之后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铁原。不若从晋州出发,入连州,再从铁山、铁原一带进入凌州……”
“大将军此言差矣!”齐慕之出言反驳道:“若从晋州经胜州,再配合连州军马,如此两翼出击,北狄人本不善攻城,再加上怕被我包抄,必会收缩阵线,铁原一带的攻势自然化解。又何必绕一个大圈呢?”
“再说了,若我军如此调配,凌节帅部必然毫无幸存之理。”
“齐老将军,我再强调一次:凌炳文现在肯定已经是全军覆没的了!没有任何救援的必要!“魏重斩钉截铁地道:”皇畿兵士多是步兵,机动性本就不如骑兵,若从胜州出兵,中途碰上成建制的北狄骑兵,如何抵挡?”
“您年事已高,不如就回府好好休息吧!至于漠南的向导,齐平足可胜任,您老就看我如何带着您的乖孙子建功立业吧!”
……
今日,天特别地暗。凌炳文如是想道。
石军在唐圩已经坚守了月余,打退了北狄军几番的进攻。
在玄机弩和一堆防御工事面前,伊戈尔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只得下令金雕部与王廷十部继续围住唐圩,苍狼部与白鹿部率军分头攻打青阳城与铁原城。
可是,石军却面临着一个日益严重的问题,粮草和箭矢不够了。在凌炳文的指挥下,石军以低伤亡击退了北狄军一次次的冲锋,但各类用品却开始支持不住了。
粮草不足,一开始士兵们把北狄军死掉的战马煮来吃,可到了后面,就连自己的战马也得杀掉来吃,更有甚者,只能够捡马粪中未消化的豆子、煮马草充饥。
刀箭不够了,石军举起石头,捡过北狄军射过来的箭,继续向北狄人身上招呼。
药物不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溃烂、发炎,看着同伴在痛苦中死去,想象着自己死后的样子。
最可怕的,是这漠南的冬天!
“援兵,到底在哪里?”这是笼罩在每个青阳兵心头的云雾,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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