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离

                                                                     大难之后有余悸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这一切在樱花的身上和命运中，似乎都不见丝毫痕迹，丈夫虽然总算熬过去了，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从阎王爷的手中抢了一条性命，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对于丈夫本人还是对于樱花或是家人来说，不知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时刻如影随形，也令他常常痛不欲生，现在的这一切正应验了医生之前的那句话：就算救过来了，能捡回来一条命，对于他和你也未必是件好事！毕竟，现在的他无论从哪方面都不能跟事故前的自己相比，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并不是自己所意料得到的，一切都变得是那么艰难和可怖……

        当初的他，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朝气蓬勃，除了家境相对贫困点，其他的一切还好，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现在，青山不在，更不知到何处去寻找生活必不可少的柴火，所以，家庭的一切负担就义不容辞地全部摊派到樱花一个人的肩上，她也看到了这一摆在眼前不由分说的事实，对于这些，樱花也不去多想，也许，这就是命吧？樱花在心里默默认了。

        因为，丈夫在这劫后的余生，且不说毁容了，由于事故中被撞得剧烈，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失明，嘴巴也歪斜着，与先前的丈夫相比，这一切都难以令樱花相信，虽然，这样的现实像铁板钉钉子一样地每天呈现在她的生活中，但一段时间以来，樱花始终缓不过神来，思想也难以调整过来。毕竟，这一事故和发生在丈夫劫后的一切来得太突然，之前没有让你有任何思想准备，现在也更不会有时间与之前的生活想告别，也许，这就是生活，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该来的就会来，该走的也会走，徐志摩曾说过：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他是那么诗意地说透了生命和生活的了无痕迹，他们在时间河床静静流淌着的表面深处的本然。尽管，樱花并不知道这些，但她似乎看到了生命中的那些不可预料的神迷的因素，那深不可测的又随时触手可及的东西，我们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命运。而现实中的自己，自身历经的人生和遭遇，根本上却毫无诗意，只有让人难以接受而又不得不接受的苦楚。

         发生在丈夫身上这些表面的东西，已经是糟透了。然而，让樱花想不到的是，不久，在丈夫的身上，还有很多的后遗症，比如记忆非常糟糕，伴随而来的还有很多，其中最要命的是癫痫病，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而樱花对丈夫的这一病，感到非常的惶恐而有不知所措，于是，自从丈夫初次发作后，她就每天带着一种异常害怕的心情惴惴不安地过着，好像要随时等候着死神的降临，甚至比死神的到来更让人要命。很多次，面对丈夫的癫痫发作，她多想拔腿而逃，但心中那种怜悯和善良的天性又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这样，眼前的他是自己的丈夫！这种良心的自责时时在内心强烈地斗争着，让樱花痛不欲生，欲罢不能！甚至，几年后的现在，深处他乡的她，每每一想到这一幕，都会不寒而栗！

        早在樱花把丈夫接回家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即使丈夫医治好了啊，还会留下很多后遗症，也会没有生育能力。现在看来，丈夫几乎成了一个“多余人”了，跟医生所说的植物人也相差无几，连自己的一切自理都不行，更别谈和家人一起过正常的日常生活，和过美好的夫妻生活。然而，丈夫却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方面致命的打击，每到晚上还极力相持着要这个方面的需要，毕竟，丈夫和自己每天是同床共枕，而他仍然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每当此时，樱花就拒绝，可是，两人还是不得不要躺在同一张床上，一方面是要照料他，另一方樱花也想，虽然他已成了这个样子，但毕竟两人还是有夫妻的名分，所以，同床共枕，就必须要面对丈夫的所有非难，包括这一需求，虽然，樱花早就知道了，他已失去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方面的能力，即使如此，她也不想告诉他，因为，她知道，这个方面的丧失，对于一个男人的致命的打击。所以，每当他极力强迫和自己发生时，她只有逃避，并用一些你刚刚恢复过来，还不可以，对你不好之类的话来搪塞丈夫。可是时间一长，这样话也不能敷衍了，直到有一天，丈夫仍然如此，而樱花依然是以逃避的方式来拒绝，于是，终于激怒了丈夫，并强制性地按到在床上，两手死死掐住樱花的脖子，发疯一样地扬言：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掐死你。这时，吓得樱花不知如何是好，只管奋力挣扎，摆脱丈夫的手，然后仓皇而逃。在苍茫的暗夜，逃出了家，后来，家人知道后，都来劝她先避开丈夫一段时间，于是，她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以此逃避丈夫的苦苦纠缠，和伴随在病发而来所受的各种苦痛的折磨。也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打算，该何去何从，因为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一个是想到为丈夫治病已倾囊而出欠下的那笔高达几万的债，另一个是丈夫的这个现状毕竟不是一时而是今生的，自己该怎么办？

        性爱，是夫妻婚姻生活中的重要的因素，然而，在樱花的生活中，这一支撑和维持爱情和婚姻的轴心也轰然倒塌，在樱花的婚姻，是丈夫因为交通事故而起，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晴天霹雳，就如当初第一时间看到丈夫的惨状一样，但这个信号，比丈夫的撞车事故，更令人残酷，从此之后，丈夫已然成为一个废人，和行尸走肉已无二异。然而，性能力的毁灭和丧失，已渐渐成为了现代男性和婚姻的一个隐性杀手，在高压和快节奏的现代社会，在强烈的物质欲望的挤压下，人就像那根被榨干了的甘蔗，灵性和血气就是那甘蔗的汁液。每天为着生计奔波，现代人的心魂已成了一口逐渐干枯的井，毫无生气，性，这一本能的天性也在物质的追逐中，被巨大的欲望之口吞噬了，被生活中那繁琐的应酬而稀释得近乎为零。于是，在物质的目标实现后，那女性之世间美之极致，生活中被我们忽视已久；那女性之心灵纯然天性，也已被男性冷落多时了，于是，女性极其美丽成昨日黄花了。现代婚姻和爱情，本质上，就是死于现代物质的发达。是物质的欲望使男性成为了它的忠实而不堪的奴隶，是男性置身边美丽的女性和美好的灵魂而不顾，使婚姻成为了时代的牺牲品，这是以个人的灵魂丧失为代价的，更是以男性伟岸的身躯和精神的坚韧的毁灭作垫脚石的！

        于是，樱花也就俨然是一个现代版的“查泰莱夫人”。每天必须面对自己的丈夫，面对生活和巨大债务重压下，那深不可测的情感的寂寥和苦楚。可是，在我们这样的社会上，像她一样的女性，又何止是一个？《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查泰莱夫人，她的灾难是战争造成的，而现在的时代，无数婚姻和其中的女性，却是那汹涌物质和欲望的野心，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给慢慢消逝殆尽的，它的消失是残忍的，却又是了无痕迹的，直到我们在实现一定物欲和奢华的某一天，静下心来，突然发现，我们失去了很多，其中最严重的就是，那种男性的血性和刚烈，那种女性的柔情和妩媚，以及除此之外的很多很多。此时的我们，除了只有金钱和物欲等，我们已然成为了一个个极其富裕却可怜巴巴的人，心灵干瘪和沧桑得猝不忍赌。因为，我们甚至，那种享受追求而来的财富的心灵都没有了。

        其实，无论如何，生活总是需要我们付出一定代价的，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身体上的，生命在时间的惯性中匆匆而去，虽然有欣喜和愉悦，但多少也免不了失落和跌倒，也许，得到的越多，你失去的也就越多，这就是生命中永不变化的心灵守恒定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