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从不关注我的梦,因为我读不懂他们。
就像当我们学习一种新知识时,相关背景知识越丰富,对新知识的理解就越深刻。而我看着我的梦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尽管他在我身边来来去去许多年。
我的梦就像夜空中的烟花,一次次绽放又一次次消散,不在我的白天留下任何痕迹。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些梦不再只是在黑夜里陪伴我,清醒后我也可以看到他们,读懂他们,拥抱他们,我突然觉得好心酸,想嚎啕大哭一场。
我的第一个梦——关于愤怒
在梦里,我愤怒无比,我撕扯着那些伤害我的人,边撕扯边咆哮着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在梦里,我有很多委屈,很多不甘,很多恐惧和孤独,所有这些情绪最后都化作愤怒。梦醒后,我回味梦中的自己,那个被怨气充斥的我仿佛要用一种石破惊天的力量来把心中的怨气倒出,但她永远都做不到。这样的梦醒后,我会感觉全身空乏无力。
这样的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小升初那年。小学毕业,我考了全校第四,本以为可以和闺蜜一起升入一所区重点中学,整个暑假我都喜悦地在父母身边度假。当舅舅给我妈妈打电话让我赶快回天津报到时(我初中毕业前都是和外婆、舅舅一家生活在天津,我母亲是知青,生活在河北老家),我们都还认为我肯定是被那所重点中学录取了。回到天津,我兴冲冲地去找闺蜜,得知自己是被一所普通中学录取,我瞬间蒙了,不想在闺蜜面前表现出难过,我找了个借口赶快回家。我知道闺蜜的话是真的,但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在期盼中等待舅舅和舅妈下班,把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拿给我。 那天,他们下班后是怎么把事情告诉我的,我有什么反应,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夜里睡着睡着我就吐了,胃里并不难受,就是想大口大口地呕吐。我没有向舅舅和舅妈提出任何请求,尽管我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期望他们能为了我去托托关系,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但我开不了口说出自己的请求,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我顺从了命运的安排,没有天津户口就不能上重点学校。表面上,我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但从此我就时不时地做关于愤怒的梦。
我的第二个梦——取信
在梦里,我还是那个读小学的孩子,又回到外婆家当年住的那幢老楼房,我努力攀上楼道里的报刊箱,寻找妈妈的来信,但每一次都是在一堆杂乱的报纸信件中翻找半天后,失望而归。那种寻找时的焦急和寻不得后的失望啊,真的像有一把刀在你的心头划过来又划过去,尖锐地疼。
上小学时,每隔几天,我和弟弟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攀在楼道里的信箱上(因为信箱是钉在墙上的,离地面有一米多,我外婆家住顶层,信箱在最上面,我和弟弟个子都矮小,踮着脚都够不到,所以每次拿信,我们两个都得把身体贴紧了墙攀在信箱上),看有没有妈妈寄来的信。如果有,我们就一溜烟飞奔上楼,顾不得喘口气,立刻拆开,读给外婆听。有时候,外婆听一遍不过瘾,还让我们读第二遍。
记忆中,我上中学后妈妈就不再给我们写信了,她有事情就直接给舅舅或者舅妈打电话,电话打到他们的单位里,我们只能听他们回家转述。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做这种“取信”的梦呢?不记得了。反正这样的梦我做了好久,每次在梦里都是同样的情景——小小的身体艰难地攀在信箱上,同样的感受——寻找时的焦急和寻不得后的失望。
我的第三个梦——飞翔
这样的梦好像是从读高中时开始的。
梦中,我遇到了紧急情况(好像是有人在追赶我,要迫害我),就在自己觉得无路可走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生出了翅膀,我尝试着振翅高飞,居然真的像大鹏一样翱翔在空中,我还能感受到气流一股一股地托举我,低头看到山川、河流、村庄都在我身下,于是我知道自己安全了,一颗紧张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的第四个梦——赤身参加考试
这样的梦从大一开始,大学毕业后就渐渐少了,现在几乎不再做。
梦中,我正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我发现周边的同学们都奋笔做答,只有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正当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坐在考场上,这个发现让我更加惊慌失措,但我还是假装没有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硬着头皮继续答卷。
这样的梦纠缠了我好几年,梦里我无比羞愧、沮丧,又无能为力,只能硬撑下去。
此刻,我想拥抱这四种梦中的每一个自己,那个愤怒的、失落的、恐惧的、羞愧的自己。我想对她们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可我就是不想看你们一眼,真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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