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铁路,隐藏在静幽的森林中;铁轨上布满了泛红的铁锈,看起来十分地不稳当。铁轨也歪歪扭扭的;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即使是鸟瞰这里,也却依旧很难寻找到它的尽头。同样奇怪的是,在这片森林中,还居住着很多的稻草人;它们的衣着与我们的并无差异,甚至于说,这里,是一个完全具备正常功能的微型社会。统领这里的稻草人,是由上好的藤木编制而成的,人们都习惯地喊她藤木姐姐;她,终日都守候在铁路边,仿佛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任务一般。可是终日也都看不到一辆列车从这里呼啸而过,但是藤木姐姐看起来,却是十分的忙碌,疲劳又开心着,只是遗憾的是,谁也不懂这种冲破心扉的感觉。
他无意中捡到了她的“共病文库”,不经意间翻开的一页,也同样翻开的是她的生命倒计时。就像晴朗永远晴朗,可谁又能说,雨天亦代表着悲伤?若是在雨天,从雨水中穿破一把雨伞到你的头顶上,我想,这大概就是晴朗的味道吧。
她不明白,她们,在仅有的十几岁的年纪里,也同样都不太明白。我想,悲伤之所以悲伤,不是来源于结局的惨淡,而是来自于一场晴天霹雳般的暴雨,让你,让你们,让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
听说过硬币实验吗?正面与反面的概率,至少在人们心中,永远都停留在了二分之一处。可是我们终归还是忽略了些什么,比如,这条法则,诞生于人间,而不是每个人生来的起点。
癌细胞在每个晴朗的日子里都舒展着身躯,然后贪婪的汲取着每个鲜活生命里诱人的营养。但同时,她,还有她们,都不知道的是,在上帝手里,有二十二枚硬币已经同时向上抛起,决定人生的博弈赛早已拉开帷幕,这场角逐的结果,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正反面的概率也将重新返一。
直到一阵疼痛来袭,一张印有“恶性肿瘤”的化验单从医生的打印机里缓缓滑出时;父母,几乎是竭尽本能的捂住了她们的双眼;同样的是,她也不知道,在生命里余下的时间中,该如何去与自己的“死亡”共存。但窗外,依旧很晴朗啊,晴朗的日子,至少还不算太糟,所以,所有的一切,也都总归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吧。
高浓度的化疗药水从她们的静脉输液港里快速注入;靶向药物从口中服下;骨头从身体里被取出,刮下癌细胞后又缝合回去。。。。。。十几岁的身影,蹒跚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十几岁的年龄,被挂在墙上的倒计时日历里。夜已经深了,明天,还会晴朗吗?
他是小仔,恶性骨肿瘤让他失去了左臂;病房,成了他最后可以依靠的港湾。小仔很喜欢玩游戏,他经常说:游戏中的人物都有很多条命,输了重来就好,不像他自己,就只有一条。在与“癌细胞”共同成长的这段时间里,小仔变得内向又敏感。但是病房里的故事终究不像童话里的那样,除夕前夜,小仔收到了藤木姐姐寄来的车票,在妈妈的搀扶下,他们来到了车站边。一个熟悉的背景旋律响了起来,那是小仔最喜欢的那首《逆战》,小仔随着音乐声虚弱的哼唱着:哦逆战逆战来也, 王牌要狂野。。。。。。直到列车飞速驶来,几个稻草人护士姐姐扶着小仔上了车,车便很快的就不见了踪影,一切又都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中去。
妈妈这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仿佛有某个东西被偷走了似的,便直接跪倒在轨道边上,大把大把的眼泪混合着雨水,肆意的打湿着土壤;那晚,咸咸的液体一直浸泡着那早已生锈的铁轨。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妈妈急忙向藤木姐姐告了别,就启程向医院赶去。动身前,藤木姐姐递给妈妈一张明信片,上面歪扭的横着“妈妈,宝贝永远爱你”的字样,那个笔迹,是小仔的。
妈妈总想着,小仔一定还在病房里熟睡吧?得赶紧让小家伙起床了,不然一会儿主任来查房,不免会有些尴尬吧?要是因为这个,耽误了病情可就不好了。。。。。。
病房的门,被妈妈悄悄的推开了。阳光 ,不偏不倚,恰好洒落在了洁白的病床上。床褥被收拾的很整齐,一尘不染。妈妈笑了,突然间觉得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帮助妈妈干些事情了,也懂得如何动手去干了。妈妈静静的坐在病床边上,耐心的等待着儿子的归来,甚至于走廊里的一个动静,妈妈都要起身去看看。
手里捧着的一杯热水,是护士给她倒的,护士告诉她说,今天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了。可是儿子还没回来呢?她激动的差点落了眼泪,但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地,就是说不出口,于是又将它默默的咽了回去。直到手里的杯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突然转过身去 ,看到了其实空无一人的病床;手里的杯子便顺势滑倒了手边,然后从空中落下,飞溅的玻璃渣,扎破了她的心,也划破了她的手 ,泪珠混合着鲜血,大颗大颗的落下,滚落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上;屏幕里,正循环播放着的,是小仔生前的欢声笑语。。。。。。
她是小蓉,算是整个病区里,最年长的“姐姐”了。即将中考的她,双腿疼痛难忍。但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并不是因为要长个子而引起的生长疼痛。。。。。。
“要是截我肢的话,就给我申请安乐死,要是不给我申请,我就算是爬着,也要去寻死路。。。。。。”她那坚定的目光无不透露着一种坚强与玻璃般的单纯,就如同她那颗敏感的心一样。。。。。。
在无影灯下的照射下,手术医生们取出了她整条腿的腿骨,一个镜头晃过,那条腿骨就被塞入到用来灭活的溶液里了。不久,门外的手术灯疲惫的熄灭了,但是小蓉还没有醒;她手里抱着的,是大半桶需要重新输回体内的血液。妈妈再也忍不住了,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喷涌涌出一般,无可救药似的,来不及顾及对女儿术前的承诺,肩膀边颤动着,眼泪边如泉水般涌下。。。。。。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个坚强乐观又敏感的“大女孩”在除夕夜回家过了年,后续又在医院进行着艰苦的康复治疗;自她手术的那天之后,那座城市就再也没有下过雨,也就如同她生命里的日子一样呢。镜头到了这里,便悄无声息的戛然而止了。。。。。。
或许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用一部手机来放松愉悦自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或许是在一个夜晚,即使是忙碌了一天的你,却还要忍不住打开手机看看,然后才能安然的睡去,脑海中还盘旋着未来以及以后的一些事。这里的孩子,也不例外啊。在病房里,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没有点游戏呢?只是迟迟还不肯睡去的她们,一直在想着,自己还可以玩多久呢?以后将要去的那个陌生的世界里,还有没有这样好玩的东西呢?
黑色的片尾,白色的方框 ,小蓉的名字,被醒目的圈了起来。这是每一个要去藤木姐姐那里的人在人间所留下的最后的标记,小蓉也不例外。
据说,小蓉在上车前,收到了藤木姐姐精心制作的金黄色卷发,她的家人们,在列车将要启程前,都笑的很开心呢,就如同那天灿烂的阳光一样。。。。。。
小樱的死亡,或许不在时间末尾的那趟列车上;她的死亡 ,其实一直都和她生活在一起。小樱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在“她”和“死亡”共同登上列车的那天,有一个很晴朗的天气呢。
如果有来世的话,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这次呢?小樱的每一天都生活在快乐与充实之中。与挚友的打闹嬉戏,认真学习时的神情,对工作认真的态度以及那冒着热气的她最爱的牛杂,都在一页页生命倒计时日历的撕下中悄然流逝了。。。。。。
我曾尝试过走入她的家中,良久地伫立在那个很久都没有被撕下过的日历前。餐厅的饭桌上还烤着香喷喷的牛杂,热气在整个房屋的上空翻滚着。但是等了半晌,也没有人来问津这些美食。睡铺的床头,有一个相框,相框里的她,笑的甜美,飘逸的长发被风撩起,就如同平时那样。。。。。。她也会在紧张的时候要咬紧手指,会在开心的时候咧嘴大笑,她也会拥有如同正常人一样的喜怒哀乐。
但是今天格外的阴冷呢。从小樱的家里出来后,天空中就落下了星星雨点。跟随着几个小樱的校友,一路小跑到礼堂前。
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她的好朋友们跪哭在一旁的桌子旁,还有些捧着花前来悼念的大人们。他们,这是怎么了?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整个礼堂都是黑白色调的,唯一不同的是,在礼堂的正中央,挂着一张小樱的彩色照片,照片里的她,依旧笑的很甜很甜,浑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坚实的墙壁,挡住了门外咆哮着的雷雨声,却没能挡住人们眼角滑落过泪水的声音。我知道,小樱终归是要离去的,但是,那一天,应该是一个很晴朗的日子才对。
到了晴朗的四月,小路旁还有些晚樱未落;我捧着一束鲜艳的花放在她的墓碑旁 ,细细的抚摸着上面她的名字。。。。。。转身离去,竟觉得,小樱会像平时那样扑过来抱住我吧?但是转过身去才发现,这里,依旧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路。我想,在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会像平常那样自信的打声招呼吧?
车站旁,小樱的头上别了些粉嫩的樱花,身上横跨着一个背包。依旧是往常那样,令人熟悉的笑容;只是在她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间,青春里又增添了几许稳重与成熟。
离去是悲伤的吗?我想起对于送别的人来说,是物质上的存留 ,人非的故;我想对于启程的人来说,不如就欢笑着吧。既然上帝让一些概率重返为一,那不如,就先去往天堂,只是暂留人间可好?
黑色的雨伞撑起在空中,挚友抚摸着她的遗照;母亲跪哭在遗体旁,久久不愿起身;妈妈看着生前女儿的欢笑以及面对康复训练中那些疼痛的坚强。
就在此时 、此刻,她们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话:对不起,想要成为你;对不起,想要用我的余生换回你。
但是在生命的途中,就请不要讲那样悲伤的话了。所有逝去的离别以及重逢的惊喜,其实,都没有真正的终点。相遇了,就想对你说声:谢谢呢,我最亲爱的人,不要期待会有什么来世,在人间这站,偶遇,就自信的打声招呼吧。即使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又即使是到了我终将孤身一人的那一天,但若是能在哪里不经意间寻找到你的影子,我还是会露出笑容的吧。
不过,要是还有下次的话,无论如何,都请不要再讲那样悲伤的话了;在“这站”遇到了你,被命运给出了这样的安排 ,本身就没有正确与否;如果有幸,那时的我,或许会在一个夜晚,依偎在你的心跳声上,熟练地说:“想要成为你,就和那曾经的一切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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