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深夜，W城中心区商业街道仍络绎不绝，各家商铺灯火通明，夜色盖不住应有的繁闹。

  砰的一声巨响，将人们从喧嚣中拉回。

  “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啊！”

  “好像是哪里爆炸了！”

  “快看银行那里！”

  某间银行的大门被炸开，火焰与浓烟覆盖，一辆货车冲出雾障，落在人行道后急转驶出。

  “都他妈给我滚开！”副驾驶上的人伸长脖子大声嚷着。

  伴着惊吓与车辆在人行道上的摩擦声，行人纷纷躲闪。人们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一辆辆警车响着尖锐的鸣笛声紧随其后。

  “前方的车辆请立即停下，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哥，咋办啊？”驾驶车辆的人哆嗦着。

  “好好开你的车。”说着，离开座位，翻开帘子，走到后车厢里。

  车厢内的几人见有人进来，疲惫地抬起头望向车头处，等待着什么。

  “打起精神来，各位。”车头门帘前的人笑了笑，“大闹一场吧。”

  在远方的塔顶，少年穿着斗篷隐蔽在夜色中。

  “开始行动。”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前方的车辆立即停下！立即停下！”

  话音刚落，货车后门打开，黑暗中三只人形怪物从车厢中冲出，扑向一辆辆警车，瞬间路段被大火吞没。

  “收到。”话毕，少年跳起俯冲，斗篷化作翅膀张开。

  “请求增援！这里是警员1701，请求增援！”一名警察躲在报废的警车后对着对讲机呼救。

  警察背抵着车门，攥着手枪，警惕地探出头观察，有两只怪物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原来还有一只。”

  警察猛回头，硕大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

  怪物举起利爪，警察绝望地闭上眼，举着枪。

  “砰！”

  一声枪响，警察睁开眼，发现怪物手臂掉落。

  “砰砰砰砰！”

  又是四枪，在警察惊愕的眼神中，怪物身上满是窟窿。

  怪物向枪声方向看去，一道白光袭来，像是陨石下落，漫起硝烟。烟中，黑衣少年若隐若现，怪物似乎已经没了声息。

  巨大的声响吸引来了怪物同伴。

  “怎么回事？喂！”

  没有回应，硝烟中突然闪过一道光。来不及反应，一只较近的怪物被击倒。

  剩余的一只顿感不妙，立马发了疯似地回头狂奔。两声枪响传来，怪物没跑多远便失去双腿跌倒在地。怪物喘着粗气，惊恐地用双手向前爬行，回头查看情况，发现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白光闪过，头颅落地。

  ......

  “我直接一剑过去，干掉了怪物！”少年举着纸做的剑，摆着击剑姿势，向前刺去。

  “真帅啊，这样干掉所有怪物，完美解决问题。”说着，像是舞剑般扭动着身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看招！”少年一剑向门口刺去，仿佛那里还有一只待解决的怪物。

  “哈！”

  门开了。

  纸剑对着开门的妈妈，少年有些尴尬地收起了动作。

  “多大了，还玩呢。”妈妈系着围裙，握着门把手，打趣地说着，“去买袋盐，家里快用完了。”

  少年眼神飘忽着抿着下唇，应了下来。

  “记得桌上拿钱。”说着，放下门把手，返回厨房去了，门就这么虚掩着。

  看着半开的门，少年伸出手推了一下，门合上了。砰，不轻不重。

  光速换好衣服，少年打开房间门。四方桌的剩菜碗碟旁放着张5元纸钞，皱巴巴的，有些油腥味。少年扫了一眼，抓起纸钞塞进裤兜内，看了眼厨房里正在炒菜的人，没说话，径直出门。

  “注意安全啊！”厨房方向传来妈妈的声音，混着油烟的味道。

  少年小声嗯了下，没回头，走了。

  现在是6月，在W城里算是比较闷热的时候。骄阳直晒，空气潮且闷，耳边止不住的蝉鸣很能代表少年现在的感受。不过还好老城区里有些树荫，少年就这么走走停停，不时在荫蔽处歇息歇息。

  离家没太远就是一个小便利店，老板正坐在柜台看电视剧，眼神有些呆滞。少年默不作声地侧身挤过堆满货物的货架，找到了放盐的地方，就这么拿起一包，又侧身挤回去，将盐放在柜台上，掏出裤兜的5元钱放在旁边，然后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老板。

  等了会儿，老板也没反应，依旧看着电视剧。

  少年感到有些不自在，店内似乎闷热了几分，背上有了冰凉的感觉。

  “老板。”少年小声说了句，声音有些嘶哑，不自觉咳嗽了一声。

  老板听到声响，这才回过头，看了眼盐，说：“1块5。”说完拿走纸钞，换了零钱放在桌上，顺便抬头望了眼少年，眼角似乎舒展开了些。

  “怎么样，考完了？”老板的问话把正打算拿着钱和盐就走人的少年给拉回来了。

  少年没有直视老板，只是看向他的方向。

  “还行。”

  “还不错吧。”

  “是。”

  “打算去哪个大学啊。”

  “还没确定......”

  “没事，以后要干大事，出息。”

  “嗯。”少年眼神已经有些恍惚，身体像被两块磁铁夹着，动弹不得。

  老板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只是笑着看着少年。少年见状点点头，像是脱离困境般，跑开了。回家的速度很快，似乎有种后面有人要追上的感觉，差点跌了个跟头，顾不上温度，穿过一个又一个树荫。

  回到家，一切照旧，只是飘来的油烟呛人了一些。

  “妈妈，盐。”少年来到厨房，站妈妈身后把盐递过去。

  “好。”妈妈腾出手回头接过，额头上全是汗水，“马上就能吃了。”说完把盐放在一旁，继续炒菜。又咳嗽了几声，被呛到了。

  “嗯。”少年应了下，没多说什么，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少年如释重负的坐在了书桌旁，喘了口气。看了看桌面，有些设计稿，是少年自己画的人物，身穿黑衣，手持双剑，满脸自信。少年看着这些，若有所思，扭头看了看刚才放在一旁的纸剑，发起了呆。

  “吃饭了！”声音把少年从想象中拉了回来。

  “来了。”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吃饭的声音。

  少年边吃边余光看着身旁默默吃饭的妈妈，有些不自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氛就这么冰冷着，后背凉意愈发明显。少年嚼着饭菜，好像没什么味道。

  没多久，碗筷放下了。

  “吃完了？”问声叫住了默默往房间走的少年。

  少年又坐回了书桌旁，发着呆，心里五味杂陈。

  门外的人抽泣了一声。

  少年叹了口气，心像是被揪了一下，眼神更涣散了。

  劈里啪啦的碗筷收拾声没多久也结束了。

  “我走了啊，和你爸守摊，估计晚点回来。”声音隔着门。

  “噢。”小声的回应。

  门外的人走了几步，开门声，关门声传来。

  砰。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蝉鸣声又能听到了。

  少年打开房门，客厅灯关了，有些黑。少年就这么站在房间门口，盯着大门，咬着唇。

  门又被关上了，那黑暗有些压抑。

  少年背倚着房门，盯着桌上的纸剑，顺势拿了起来，又躺在了床上。

  我能好好处理这一切吗。少年轻轻挥舞着纸剑。

  那个自信而又意气风发的我。少年轻轻笑着，盯着天花板，神游四海。

  少年幻想中的自己无所不能，四处惩奸除恶，是个大英雄，淡泊名利。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世人都知道英雄的存在，并视其为信仰，少年乐在其中。

  少年最喜欢想象自己在夜晚身处最高处，俯视整个城市。远离霓虹和喧闹，耳边只有风声，仿佛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超脱世外。

  但现实永远是现实。

  “想好自己的大学和专业了吗？”晚饭时妈妈一如既往地发问。

  少年摇了摇头。

  “帮他选就完了呗。”爸爸理所当然地回应，自顾自地吃饭。

  “我帮他参考过了。”妈妈放下碗筷，从房里取出一摞书，对着少年念出了一些大学和专业。

  少年怔怔地听着。

  “这几个大学不错，专业就业也不错。”

  “就选那个什么什么，分最高的那个撒。”

  两人就这么一唱一和着。

  “我......”少年哽咽着发出声音。

  两人没有停嘴。

  “我想......”少年尽力挤出几个字。

  “你想报什么?漫画？动画？”妈妈抢过话茬。

  “我知道你天天就喜欢这些东西，我帮你看过一些大学，可你又不是艺考生，不可能的。”

  “可是......”

  “而且都是不太好的大学，你这个分数不报好大学对得起吗？”

  天像是塌了。

  “可我就是想做，这是我的......”少年生生挤出了最后两个字，“梦想。”

  “梦想能当饭吃吗？我们是什么条件？什么是梦想？梦想是有钱人去搞得，我们没资格！”

  少年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妈也愣住了，表情复杂，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少年。

  泪水止不住地流，少年眼神呆滞，泛滥的情绪冲破了理智的大坝。

  “我恨你。”少年带着泪水跑出了家门。

  妈妈也怔住了。

  “你看你把他惯的。要我说就选个好大学的热门专业就行了。”爸爸仍自顾自地说着风凉话。

  “你闭嘴，孩子长这么大你有真关心过吗？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只会说风凉话，孩子刚才要走你怎么不拦着？”说完，情绪崩溃地哭起来。

  “行行行，我闭嘴，我不说行了吧。”说着，收拾起碗筷来，“过会儿就回来了，担心什么。”

  “你怎么就理不清呢？我刚才深深地伤了他的心，你明不明白？”

  “小屁孩有啥子想法，行了，别哭了。”

  “他要晚了还不回来记得去找他！”

  “行行，多大了，怕什么。”

  今夜的月亮看起来有些黯淡。少年仰着头看着，眼睛有些疼，脸上黏黏的，鼻子有些酸。情绪稳定了些，但刚才的对话还在少年脑中闪现。谁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呢，可谁又听得进去呢。

  少年从小便喜欢自己一个人幻想，想像自己是个拥有超能力的英雄，想象自己是个倜傥的侠客，想象自己是个神秘的外星来客。房门一关，美好的奇幻世界似乎就在眼前，右手扮演自己，左手扮演宿敌，二人使出浑身解数，相互拼杀，好不爽快。后来少年迷上了各种小说、漫画和动画，那些缤纷的世界观，形形色色的人物，引人入胜的情节让少年沉醉。少年多想在自己构筑的世界观下扮演一个英雄人物，去体会多姿多彩的生活啊。

  可说到底，这些也都只是幻想罢了，把梦想寄托于幻想，会不会很可笑？

  少年冷哼了一声。

  云彩遮住了月光，更黯淡了。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家。

  家里，灯还亮着。少年打开大门走进，妈妈还坐在客厅，爸爸似乎已经回房间睡了。

  妈妈看到回来的少年，顶着通红的眼睛，欲言又止。

  “回来了。”妈妈哽咽地说着。

  少年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径直地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少年没有开灯，直接躺回了床上，头朝向墙面。

  “妈妈对不起你。”门外传来声音。接着传来关门声。

  少年盯着昏暗的墙面，似乎看出了些光泽。云彩飘走了，月亮又出来了，但夜更深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少年无法忘记妈妈所说的那几句话，它像个死结一样牢牢地绑在少年的心上，喘不上气。

  似乎已经快中午了，窗外的阳光像是要戳穿窗帘一样，拉开后，刺进了地板。

  少年瘫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之前画过的人物，歪歪扭扭地拿着两把剑，有些滑稽。困意愈发沉重，少年打了个哈欠。睡吧，睡着就不用胡思乱想了，于是少年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

  是阳光还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感觉被什么照着眼睛，只好睡眼惺忪着起身，但下一刻，他怔住了，睡意全无。

  窗户那边，有一团奇异的光，那是不同于窗外灼人的温热舒适的光，少年感觉心像是被净化了一样。

  “那是......”少年站起身来，缓缓靠近。

  像是被双手抚摸着脸颊，像是被温柔地环抱着，心结似乎松动了些。那是什么？

  少年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感受，但现在他心里充满了期待感，幸福感。

  少年内心翻涌着，那一团光似乎是在回应着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

  多年来的幻想像电影一样在少年脑海中高速放映着。少年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团光。

  它在回应期待。

  光芒愈发刺眼，似乎读懂了少年此刻的想法。少年哽咽着，他想说出来，说出那句话，埋藏在心里的梦。

  “我想拯救世界。”

  少年抓住了那团光。

  光在手中迸发开，笼罩了整个房间。

  光芒消散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少年眼前。

  “好呀，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