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离开了那片森林,请忘记我

1.

我和朔哥的目的地其实是漠河,从哈尔滨到漠河一晚上火车也就到了.可是先前我经过汤旺河、嘉荫等几个小镇,总是能从中体味到属于东北小城特有的一种魔力.大大的城市被减去了繁碎,人们的生活相较于都市,做着一层层的减法变得纯粹,总有一种脚踏实地过日子的安心感.

这使我对东北的不知名小镇着了魔,所以我和朔哥商量着,在漠河前一站——塔河停留一天.

我们在清晨下车,在经历了整整24小时,又踏上了同一车次的列车赶往漠河.透过这24小时,我窥见了一个真实的东北县城.踏上火车离开的前一刻,回望这座小城,它依然静谧,可是在我看来,又有些不一样了,多了几分萧瑟.

如果我离开了那片森林,请忘记我

2.

我们到达宾馆后,意外发现楼下就是一个非常热闹的集市.于是我们收拾了一下,便去逛逛.

在这个区区十几平方公里小镇的集市上,戴着渔夫帽的我和朔哥显得有些突兀——来东北旅游的人几乎都不会选择这个并不知名的小镇,身处大兴安岭边缘的塔河总是被忽略.所以我们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同时,我也总能感到一些打探的视线投来.

和大多数集市没差,廉价又陈旧的二手衣服、散落一地的日化用品、蔬果和河鲜等着被挑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熟识的人们彼此的寒暄交杂,懒散踱步的流浪狗在每个肉摊旁晃悠,背着手的老大爷在和摊主熟练地砍价,勤快的大姐戴着围裙边炸油条边招呼客人,我被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吸引.

可是在很多不经意的细节又在处处提醒着我这是东北,比如只是用一大块布草草兜住的菇娘果3斤只要10块;我们循着一股肉香找去发现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杀猪菜,老板招呼着我们来一碗,我们不好意思地拒绝了;还有街转角的肉铺,我无意间回头赫然被硕大的一只猪头吓了一跳,没错,是那种完整的一只猪脑袋,软趴趴的放在一堆五花肉旁边,而当地人只是习以为常的瞅一眼就经过.

如果我离开了那片森林,请忘记我

在这个小镇,集市应该是当地人热络感情的好方式.我总能听到摊主远远地招呼着熟客:"今儿还是来俩这个呗？"在和人群交错的时刻,也总能听到如同邻里一般的问候:"诶你上次说你大侄女儿的工作找着没啊？"

对于我这个海南人来说,听着东北人唠嗑拉家常或是砍价实在有一种莫大的趣味,时而还有爽朗的哈哈大笑,气急败坏的争吵,这是东北最生动的一面,向我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3.

中午吃完饭后,我们准备去栖霞山爬山.

一路上我们都有几分诧异,和集市上的熙熙攘攘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我们甚至走在塔河最繁华的街道上,大街上也没几个人,偶尔迎面来几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经过.马路上的车也非常的少,十辆里面六七辆都是出租车,私家车寥寥无几.不要说城市,就是在县城里,这也是我见过特别安静没有什么人气的街道了.路过居民楼时,几乎一大半房子都是空的,入住率极低.正是下午两三点,整个县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不过我们也没有多想,大概也就十来分钟,我们就穿越了大半个塔河镇,来到了山脚.

栖霞山其实只是一座很小的山头,登顶也不过十来分钟.就在我们准备返身下山时,突然我看到了一条不同于阶梯路的林中小路,于是我们决定沿着这条天然的林中路往前走.中间我们遇到了几条奇怪的沟壑,大概一米多深,以"之"字形交错连接,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是延伸的很长.这些沟壑的用途我们也并不清楚,随意猜测几下便往前走了.

一直沿着树林前行,有一块儿平地在眼前豁然开朗.中间是一座大约七八层楼高的防火瞭望塔,是守林员平时防查是否有山火险情之用.

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就是层层弯曲的楼梯蜿蜒而上.每一层阶梯中间都是空隙,并不是严实的那一种楼梯.当我上到四五层时,透过空隙看到地面,会有一瞬间的胆怯.只是上面的风景应该非常不错,半途而废未免太可惜了,只能继续前进.

如果我离开了那片森林,请忘记我

双手紧紧地把住两旁的扶手,每一步都踏实地踩在阶梯上,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塔顶.果然,在最顶上看到的景色完全值得,整个塔河尽收眼底,一座座小楼排列整齐,分布在小城中心,边缘处是像工业园区一样的厂房.小镇被层叠的山林环绕,白桦林和松树林交融覆盖了一片葱绿,静谧空旷.

只是,塔河有些太安静了.高处俯瞰就像售楼处的模拟沙盘一样,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时,一个本地的大叔也上来了,我们一起闲聊起来.说起塔河,大叔话语里有些惆怅,大兴安岭地方的城镇本就是以林业为主,现在也禁伐,大片山林都被承包,年轻人都走出去谋生.这里已经留不住他们了,整个塔河只剩下老人在这里闲散度日,仅有的一些年轻人都是公务员.

大叔大手一挥,那些排列整齐的民居里,其实入住率极低,大多都是空房.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在镇上感觉空荡荡的,并没什么太多人在街上走动,平静的有几分吊诡.

我倚靠在栏杆上,看着塔河小镇,又看看大片延伸的森林,对这座小镇有一些感同身受的落寞情绪.可能这里以前也是有过熙熙攘攘的喧闹,一代代的人在这里成长,吃着这片山林的野蓝莓和浆果长大,而现在他们都已离去,去往更大的都市,只剩下这个小镇在这里,继续穿越时光,继续守护这片山林.

大约呆了半个小时,我们又一步一步地下去了.毫不夸张,我下到地面上时,已经有几分腿软.但是又有一些骄傲,我可真是个大胆儿.

4.

塔河之于我应该是有些特别,它不同于漠河或者哈尔滨这样被外地人熟知的旅游城市,它是我在东北寻寻觅觅的那种小城镇,它让我切实地感受到自己贴近了一心向往的东北人最质朴的生活气息.我作为外地人能鲜明的感受到它和南方的不同,又有一分好像已经融入它的熟悉感.

24小时之后,我们又踏上了前往漠河的火车.我最后看了一眼塔河,此生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来到这里,所以我好像心底在和塔河做一次郑重的道别.

再见,我的东北小镇.

再见,我的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