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地下铁道》（Underground Railroad）这本书，于是我特地将电影《为奴十二年》找来看了。黑人的故事最早还是在我的童年看过，《根》（Roots）大概是第一部被中国引进的讲述黑人的电视剧。
《地下铁道》（Underground Railroad）
没有经历过，我们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对于黑人的苦难经历，我们确实无法感同身受，但这也不妨碍我们去了解。科尔森·怀特黑德的这本书获2017年普利策虚构作品奖，奥巴马与温弗瑞都给予了这本书极高的评价。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叫Cora的黑奴女孩艰难地从南方的佐治亚种植园向北逃亡的故事。女性黑奴命运比男性更加充满磨难，不仅要做苦力，更是经常被男人侵犯，还要为奴隶主生育更多的奴隶。
书一开篇就让我想起了《百年孤独》，无论是加勒比海，还是大西洋，海水吞没了动物的尸体，也吞没了黑人的尸体，因疾病死掉的黑人被直接扔进大海。Cora的外婆Ajarry在还没有明白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因疾病死掉。
Ajarry来自非洲的港口城市维达（Ouidah）,她和全家人都被白人掳走，从此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家人。一艘艘的船将非洲的黑人从维达运往美洲大陆做奴隶，船不仅带来心碎，疾病，死亡，更加深了美洲大陆的原罪。维达是非洲著名的“奴隶海岸”，从16世纪开始之后的几个世纪里，欧洲殖民者将数千万的黑人奴隶贩卖到美洲，送到美洲的矿场和种植园做苦工。
Cora的逃亡象征了奴隶自由意识的觉醒，从一开始拒绝了同伴Caeser逃亡的提议，到最后与Caeser一起踏上逃亡之路。一路上被追杀，四处躲藏，她开始思考什么是自由。
1 什么是自由
大多数奴隶并不明白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平等”。他们一出生就是奴隶，只知道自己是附属于奴隶主的一件物品。在白人的统治下，黑人不是慢慢死掉，就是快速死掉，逃离种植园几乎是不可能的。谈到奴隶主如何防止奴隶逃跑，托马斯·索威尔在《美国种族简史》中讲到，防止奴隶逃跑，既不是筑起篱笆，也不是设置岗哨，而是通过使奴隶处于无知、依附和恐惧状态来实现的。那时美国南方的多数州都规定奴隶识字属于犯罪行为，不论是奴隶识字，还是奴隶逃跑，都会被处以极刑。
通过上百年的洗脑，大多数黑人自然会内化这样的制度和设定。主人给我们吃的，给我们地方住，让我们活着，而我们只需要干点活就行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惹主人生气，做好自己的事，知道什么不该看、不该说。隔壁的黑人想逃出去，结果死得很惨，我们为什么要干这样愚蠢的事呢？外面的世界充满凶险，为什么不好好在这待着呢？
但作者怀特黑德赋予少女Cora不一样的品质，她的人性是先于奴性的。即使身为奴隶，她也会奋起反击，保护同为奴隶的另一个小男孩。在一路逃亡中，她才逐渐明白“自由”和“平等”。
什么是自由？什么是不自由？或许我们也说不清楚。卢梭说，“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不论是奴隶，还是奴隶主，还是如今的我们，都身陷某种枷锁之中。奴隶带上镣铐，行动不自由；奴隶主防备奴隶暴动，心灵不自由；我们走遍世界，却仍身陷物质的束缚之中。
那时的北卡罗莱纳州盛行白人互相举报藏匿黑奴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帮助黑人，最终都会被送上绞刑架，因此恐惧笼罩着每一户人家。逃亡的过程便是Cora觉醒的过程，她开始意识到，自由并不是挣脱了有形的枷锁，也不在于拥有多少财产，多大的房子。一旦心灵带上枷锁，那么人就不自由了。
在怀特黑德心中，Cora是只追逐自由的小鸟，最终会带着所有帮助过她的人的希望与梦想，到达自由彼岸。就像黑人女性哈丽雅特·雅各布斯最终逃离了种植园，逃到了纽约成了一名护士，亲眼见证了废奴运动的胜利。
2 机器加剧了奴隶制度
《为奴十二年》中，奴隶每人每天的采摘棉花量会统计，采摘量少的，或者比前一天少的都要被鞭打。后来，轧棉机发明了，奴隶被鞭打的机会并没有减少。惠特尼的轧棉机是工业革命的产物，促进美国南方农业飞速发展的同时，也加剧了奴隶的悲惨命运。社会发展可能会加剧人的悲剧，工业革命一方面促进经济发展，另一方面也导致奴隶被更深地剥削。
千万不能小看这一台轧棉机，因为任何国家工业革命的第一步都是纺织业。相比其他行业，纺织业的需求带动社会大部分力量去帮助其发展。书中也提到，种植园主后来甚至放弃种大米，而改种棉花，这些都是由棉纺业的巨大利润所驱动。
在轧棉机发明之前，南方农场的棉花都是靠黑人奴隶人工将棉花纤维与棉花籽剥离，人工操作既慢，完成量又不高。当时的英国对于棉花的需求量巨大，但是面对人工操作，美国南方的农场主也只能望洋兴叹。1793年，一个名叫惠特尼的人发明了轧棉机。一台轧棉机一天分离的棉花比以前几个月都多。这大大提升了美国南方可用于贸易的棉花量，也促使美国经济腾飞。
而另一方面，更多的轧棉机，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黑奴来操作，这直接导致了美国对奴隶的需求迅猛增加。在轧棉机出现之前，奴隶制度在美国，尤其是在南方正逐渐走向衰落。在轧棉机发明之后，美国的棉花产业飞速发展，农场主都从种大米，种甘蔗转为种棉花了，需要更多的土地和更多的奴隶。1790年，只有6个州拥有奴隶，奴隶数量达70万；到1810年，奴隶数量已增至120万。到1860年已经有多达15个州畜奴。当时的美国南方，大约三分之一都是黑人奴隶。
3 地下铁道看似黑暗，实则温暖
“地下铁道”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铁路，而是南北战争的19世纪上半期，帮助黑奴逃往自由州和加拿大的一系列地方网络活动，凭借救助者和被救助者的共同行动得以成功。据美国民间统计，大概有超过3万黑人成功逃到了自由之州。
“地下铁道”的概念也出现在《使女的故事》中，使女们出逃也是经过这样的网络。这些网络中的联络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救助这些被奴役的人，当被问及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牺牲，他们的回答是，“宗教信仰支撑他们这么做。”《地下铁道》将虚拟的“地下铁道”变成了真实存在的地下铁道，Cora正是通过这样的铁道，逃向自由。
一路上，Cora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地下铁道”其实与“地上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地下原本是黑暗的，但却因为有善良的人帮助，地下铁道却是最安全，最温暖的避风港。地上棉花蓬勃生长，经济飞速发展，而人心却是冰冷的，遍布猎捕奴隶的陷阱和凶残的奴隶治安官。
Freedom trail就是Cora的必经之路。Freedom is not free，自由从来都不是免费的，是靠血水与汗水换来的。这条自由之路是艰险的，但又是充满故事的。Cora就像格列佛一样，在每一个州经历不同。即使是在奴隶制度盛行的美国，那时也有很多主张废除奴隶制度的白人。其中很多白人成为了“地下铁道”的“站长”，帮助奴隶逃向自由。黑暗中，依然闪耀着人性的光芒，这也使得怀特黑德笔下的“地下铁道”给读者更多安慰。“这个世界可能很刻薄，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们就不必如此。”
选择做一个不刻薄的人，我想这也是怀特黑德带给读者的。但这又是极其不易的。《乌合之众》中讲到群体的盲目性，大众为了保持和群体其他人行为一致，而一改平时的习性。善良的人，在群体中会变得很残忍；性情温顺的人，在群体中可能会变得很暴躁；理智的人，在群体中会变得很盲目。即使世界异常黑暗，也会有像Martin夫妇那样的善良人，他们为救助Cora而丧命。
作为读者，我想象着，白发苍苍的Cora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讲述自己的故事，想起生命中那些帮助过她的人，那些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去帮助她的人。人性是什么，人性就是，在你可以合法杀人的时候，却选择不杀。《烈日灼心》中说道，“人就是人性和兽性的结合。”《地下铁道》虽然在讲黑人奴隶，但也是在讲我们每一个人，当我们选择了人性，就是生而为人真正自由的那一刻。
参考资料：
https://www.archives.gov/education/lessons/cotton-gin-pa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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