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澜曦。
31岁那年,我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从小疼我的外婆。我就决定不再去帝都打拼了,而是回到了南方,想在上海工作定居。
可一年后还是选择离开,不是因为物价高房价高,而是因为发现这个离家乡很近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找到女儿的可能性。
所以我决定南下,到了广州。
刚下飞机,出了航站楼,拖着行李,就按照芳姐给的信息,先去找房东。
正当我往前走时,一个修长挺阔的背影让我觉得好熟悉,我站在原地细看了会,不敢确定,直到那人匆匆转弯消失。
那一瞬,真是恍若隔世。
千千万万的人群中,错过的已错过,遇见的已辜负。
我找到了事先联系好的房东。真的感谢芳姐在千里之外,都能为我找到一个这么好的住处,整洁明亮的向阳一居室。
我准备了日用品,摆放好书桌,收拾了房间,清洗了厨房和卫生间,就开始找工作了。
不过并不顺利,退而求其次,销售文员工作,我也愿意做。
我收到了一家大型建材公司的面试,那人没问我任何有关专业的问题,而是大谈当下经济,大论公司前景。
他从办公桌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都不知所措了。
“公司要上线短视频,升级销售渠道……明天就过来上班吧!”
之前我是做投资策划方案的,只听说过短视频,现在有这个机会深入了解和学习,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02
我的工作是公司产品的宣传文案,以及每次直播的幕后准备工作。我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而且很快游刃有余。
一个月后,公司谭总让我陪着去谈一项业务,这本不是我们部门的工作,我很想拒绝,但又觉得不妥,就跟着去了。
到了才知道,那里像是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那暴露的衣着,那搔首弄姿,那媚笑尖叫,男人推杯换盏,醉眼迷离。
我尴尬地坐在那,只期盼时间过快点,可是谭总举着一杯酒坐过来了,他眼睛微红,两只大耳朵摇晃着,“你初次来吧,以后多来来,就习惯了。”
说着给我倒了一杯酒,我咪了一口,他没逼我继续喝,只让我放松心情。
有他在,别人没有为难我,只是后来他真有些醉了,我不得不搀着他出门。
幸好我身高还可以,要不然他半个身子靠在我身上,我保准摔倒。
在等司机的时候,谭总开始胡言乱语,我真想放倒他直接走人,可怕以后在工作中会给我穿小鞋。毕竟一晚上他就让我坐在那。
“老谭——”一声浑厚悠扬的男声从远传来。
谭总循着声音,转了个身,“泽二少,你也过来了,早知道,今天就我来做东。”
“这位小姐可真是有能耐,能入得了谭总的眼。”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我艰难地探出谭总胖胖的肩膀,想要望他一眼。
我被吓了一跳,居然是周远泽,昏暗的灯光下,我多看了他几眼,想确认是他。
可迎上的是他冰冷凌厉的目光,充满着刀光剑影,仿佛要手刃仇人一般。
司机来了,我扶着谭总想上车,可周远泽让手下搀起谭总,把他塞进了汽车,就命令司机开走。
我站在冷风中,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只好约一辆网约车。
“你在努力工作的同时,还一直在努力找金主,真一点都没变。”周远泽靠近过来,点了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记得他之前不抽烟,怎么现在这么娴熟呢?
“没让你上老谭的车,失望了吧。可能过了今晚,你就没机会了……”见我不吭声,他继续挖苦嘲讽着。
我无言以对。
以前总是想,如果再见到他,一定会把后来的事都告诉他,甚至让他帮自己。
但到现在,我真的不想再提从前,心太累太苦。
03
一开始没有网约车来,后来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周远泽居然直接扫码,给那司机钱,说不用接我了。
我扭头就走,不想和他有口舌之争,他上前一把拉住我,用力地拽回我,我脚步没稳,重重地跌到了他怀里。
他趁机把我横抱起来,让手下打开车门,把我放在了座位上。
我害怕他会飙车来吓我,可车速居然很缓慢,远处灯光绰绰,车流浩荡,人影憧憧。
“就在这放我下来吧,这里我可以自己叫车了。”
“你才来不久吧,我带你看看夜景。”周远泽没有把我放下来,车内想起了王菲的《红豆》。
我没像以前听得那么投入,那么感动,因为不想让自己的思绪被裹挟进过去的漩涡。
“你住哪里,我已经带你兜了好几圈了。”周远泽嗔怪着问道。
我恍过神,马上说出了地址。
周远泽这时加快了速度,十五分钟后就把我放到了小区门口。
他一点都没有为难我,一点都没有和我说话。我对于他而言,终究是永远的过去。
04
谭总那次之后就出差了,此后就没有人要我去那种地方,周远泽也没在我面前出现。
我生活清净,工作投入。
三个多月后,我正式转正,和公司签了三年合同,收入尚可,偶尔还可以小小的奢侈一下。我不敢有很大的野心,因为害怕得到后会失去。
可在我转正后上班的第一天,我就被通知去总部上班,还要我去见总经理。
我打车到了市区总部,幸好没耽搁多久,找到电梯后,马上到了公司最顶层。
我敲开门后,立在窗前的周远泽出现了。
我惊呆得无法挪步,但还是强装镇定,“周总,有何吩咐?”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很冰冷地说:“在这工作快半年了,写一份总结,最主要谈谈自己的感受。”
接着他给了我一台笔记本,要求我坐在他对面写,幸好中间他去开了个短会,让我快速冷静下来思考,我用理性的数据和有温度的叙述完成了总结。
“写得不错,看来这么多年没失掉专业水准。”周远泽拍打着打印出来的总结戏谑地说。
“接下来,你再写一下你来广州的原因,来广州的打算,写写未来的规划。”他示意我再次坐到笔记本前。
这个我就很排斥了,立马反驳道,没必要告知私人的事情。
“那写写未来的规划,行吧。”他语气有所缓和。
到了大中午,我才写完,可是被他批得一无是处,说我在敷衍,毫无真诚,毫无远见,不仅对整个行业的前景一头雾水,对自己也是缺乏反思和期待……
他霸道地把我打好的字全删了,让我重新思考再写。并扔下一句话,“我回来后,你总得让我看到结果。”说完,他就走了。
此时,我顾不上饥饿,查看了公司近两年的销售业绩,分析了产业漏洞,以及当下行业的流行趋势,思考在自媒体浪潮下所需要做出的自觉改变。
我条分缕析地手写了很多草稿,下午三点时,饿得感觉肚子只剩下了茶水,一直在翻腾不止,一阵阵酸味从胃里直冲上来。
这时秘书给了我一杯温茶,两个抹茶小蛋糕,外加一个水果。我很感激地接过吃完了。
五点时,我完成了终稿。这时周远泽进来了,说这次进步了许多,但对个人未来的规划模糊不清,看来以后还是需要改。
05
此后,我就在总部工作,周远泽让我整理公司过去二十年的销售情况,产品细则。每两天发给他一个报告。
我找不到这项工作的意义,我向他质疑过,他就让我去记录会议内容,不能少一个字,哪怕是中间一个冷笑话。
这我都忍了,可是接下来他让我去整理他的一个大别墅,他说不久后会在那里举办一个商务派对。
那个地方很远,差不多靠近海边,屋里很冷清,不像是住人的。我在楼上拖地清扫,听到海风拍打窗户的声音,都害怕。
他早上把我送到那里,晚上才来接我,第三天时,我告诉他这里已经清理得很干净了,明天就可以回公司上班了。
“急什么,明天再买些装饰品布置一下,这里要多些生活气息。”
第二天,我从花圃买了不少花,购买了漂亮的桌布,买了一些小彩灯……自己打车到那里,到了晚上,还没有布置完,我准备泡一碗面,吃些面包,凑合过一晚。
九点多时,周远泽过来了,他冷漠地看着我做的一切,当看到摆放的花时,他不禁怒火中烧,一把夺过花瓶,砸烂踩碎,大吼道:“你什么都不了解,买什么花?”
“你又没有特别说明,这些花都是淡淡的香,一点都不浓烈,好闻。”
“我说不行就不行,马上把这些花都给我处理掉。”
我真的很不愿意,这些花要么美,要么香,室内点缀真的清新亮丽。
我站在那不动,周远泽居然抓起我的头发,拉我进了卫生间,把我按在了洗脸盆里,用冷水猛冲我的头,还一直吼着,“你清醒点,你知道你有多对不起我?”
“我哪里对不起你,当年受伤害的是我……”我几乎是在水里呜咽着说。
他关掉了水龙头,把我拽回了客厅,丝毫不顾及我有多狼狈,我有多么冷,他指着这些花,命令似的说,“把这些花都扔了,以后只要我在的地方就不许摆花。”
我站在那,不想去思考他为何有这样无理的要求,劳累和寒冷让我差点失掉了意识,我本能地说了一句,“我辞职。”
“按照合同,你得赔不少钱……你现在再爬上我的床,我可一点都不感兴趣了。”周远泽按着我的脑袋,押着我到了一瓶花前。
我麻木地处理了所有的花,再任由周远泽牵着走,然后坐上了他的车。
车里的暖气让我的身体渐渐回暖,意识也变得清晰起来,我从后视镜当中瞥了他一眼,他现在怎么变得那么阴晴不定呢?
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06
第二天,我被告知可以休息一天,缓解了情绪的紧张,隐隐想着周远泽的事情,似乎难以理解他。
之后,我被安排到总部的电商运营部工作,在那我听到了一个消息,周远泽有个女儿,身体不是很好,闻到花香会过敏,所以公司里都没有用花朵装饰,要用也是用假花。
我了解到真相时,内心柔软了许多,想着这终究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哪怕他对我的言行有些过激。
后来,公司在海边别墅举行聚餐,我们部门就我一个没去,可是周远泽居然以这个为借口,说我不重视公司团建,说我不愿融入这个集体,说我不把公司当回事……
他说的,我都默认,因为我知道反驳的后果就是迎来他的惩罚。
见我不吭声,他随即又给了我一个奇葩任务,“你现在每天四点就下班,然后去陪我女儿,直到她睡下。”
“我到公司是上班的,不是来带小孩的。”
“你来公司上班就是为老板打工,照顾老板的孩子也是工作,以后就这么做,做得好,加工资。”他的口气一点都不容许我有异议。
07
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是在电梯门口,我们互相认识后,她礼貌地叫我澜曦阿姨,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周筱晨。
家里有两个保姆照顾她,我只帮她录了一个英文视频,读了几首儿歌,然后她就安静地画画、搭积木。
想到工作上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就拿出了笔记本在旁边工作。
那孩子挺安静,一点都不会无理取闹,我不知道周远泽让我来这干啥?
饭后,我陪着筱晨弹了古筝,还给她洗澡讲故事。“阿姨,你在我身边给我讲故事,我愿意听的。”她仰着头,拉着我的手说。
“那以前谁给你讲故事?”
“我只想要爸爸给我讲故事,可他太忙了,有时好久都不给我讲,所以就有了一个小兔子,点它就可以给我讲。”说着她指着一个蓝色的电子兔子,“你以后常来给我读故事吧,这样我还可以认些字。”
她真乖巧,真柔软,甚至还有些弱小,使我充满了怜惜。我马上答应了。
陪筱晨睡着后,周远泽让我去了书房,他要求我以后陪他女儿时不要工作,提醒我不要三心二意。
他说得挺温和,但我说实在放不下工作,并保证不会耽误照顾孩子。
“那也不行,你不能因为筱晨不吵闹就做其他事,我会让他们给你减少工作,我要你好好看着她。”最后一句他拉得特别长。
我在公司的职位渐渐徒有虚名,下午就早早地走了,因为我要去幼儿园接筱晨,一般不会马上回家,周一周三周五陪她去学画画舞蹈和英语。
公司都有了传言,说周总有意让我成为孩子的后妈,现在让我们培养感情呢。
我不管那些流言蜚语,何况我在照顾筱晨时,周远泽很少来找我麻烦,我甚至认为他在有意避开我们。
这样,我和筱晨的相处越来越舒服自然。我觉得筱晨的眉眼有点似曾相识,多看看她,我就会发呆。缓过神,我安慰自己是太想念自己的孩子了。
那个秋天,我陪她参加了第一次古筝演出,陪她登台表演舞蹈,陪她第一次去看漫画展……
转季节时,她容易感冒,家里的保姆会格外注意给她增减衣服。她对花粉过敏,听保姆说周远泽为她请过国外专家,所以症状减轻了许多。
我耐心地陪伴着她,情不自禁地用视频和文字记录了和她在一起的许多瞬间。
08
那年圣诞节一过,筱晨就告诉我过两天是她七岁生日了,邀请我参加生日会。
我心里一惊,但马上笑容可掬地答应了。
她的生日居然在12月27日,怎么会这么巧合?
我想问问周远泽,筱晨真是在那天生日吗,还有为什么没有见过筱晨的妈妈?
但我清楚第一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第二个问题我没资格问。
周远泽在生日会前一天,给我送来了一套礼服,并要求我到指定的地方化妆。
“阿姨,你怎么和我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头发,连发饰都一样。”那日,筱晨见到我便尖叫了起来。
客人不多,来的都是周远泽的好朋友,他们看着都惊呆了,不断有人小声说着“看着真像”。
大家都意识到我和筱晨不仅仅是装束上的相似,她更像是迷你版的我。
我很激动,都没有听清周远泽的祝福辞,陪伴筱晨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筱晨睡着了,我跑进了周远泽的书房。
“筱晨的妈妈是谁,她和我这么像,她是我的女儿,对吗?”
“是。”没想到周远泽这么爽快回答。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再说吧,你先回去,明天下午再来,我让司机送你。”
我刚要开口,他马上阻止了我,出门时看见他许久温润谦和的眼神里有了一瞬的凛冽寒光。
09
第二天,我比平时早一个小时到幼儿园,可全部放学了,都没有看见筱晨,老师告诉我周筱晨今天就没来上学。
我还以为她昨晚晚睡,今天太累不舒服了,所以马不停蹄地去看她。
可是家里安静极了,就连保姆都不在,我在楼上的各个房间穿梭,最后闯进了周远泽的房间。
他对着笔记本,连头都没有抬,就冷冷地问,“怎么都不知道敲门?”
“筱晨在哪儿?”我急切地走上前问。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电脑,充耳不闻,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我按捺不住了,少有的拉高嗓门问,“周远泽,筱晨在哪,她没事吧?”
“她很好,至于……在哪,你没必要知道。”
“筱晨是我的女儿,我以后不会离开她,一定好好照顾她,你告诉我,她在哪?”
“几个月了,你才发现啊,要不是我这次精心安排,恐怕你一直会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别人的孩子来照顾吧。”他合上笔记本说。
“当年,她被送走后,我才知道……”
“你别为自己的狠心找借口了,马上滚,女儿也和你无关。”
“求求你,让我看看女儿……”我哭着哀求着。
“好啊,只要你陪我睡,让我满意了,就告诉你。”
“好,等我去洗个澡。”
我把自己洗干净,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
“澜曦,你真的是不要脸到家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答应,你简直没脸没皮,没羞没臊,你怎么那么没自尊……”
他后面的话骂得真的很难听,我瞥见他眼睛赤红,不说话时紧抿双唇,喉结振动,咽了一次又一次口水。
最后他把我抱上旁边的办公桌,坚硬如铁的桌面硌得我生疼,他压上来那刻,我以为自己差点被碾碎了。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我仿佛被抽去了一股元气,很累,但又怕自己睡着,强撑着眼皮。
迷糊中,我感觉被他抱起了,放到了一张大床上,在又一阵的狂风暴雨中,我沉睡过去了。
10
第二天醒来后,别墅空无一人,我一看快中午了,就马上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我可以见到女儿了吧!
本想着他不会马上回复,可是他居然不到一分钟就回了:昨晚你太勉强,太生硬了,今晚对我温柔点,迎合我,我就会考虑。
我想到之前我们相爱时,他有多体贴,就有多贪婪,即使一个个晚上陪他,他也未必会答应我见女儿。
可是在广州我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脉,没有朋友,就凭我要找到女儿,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我已经了解到周远泽的家族在这带很有声望,他祖父年轻时下过南洋,回来后就一直经商,他父亲过世后,还支撑着管理家族企业二十多年,直到周远泽能独当一面,掌控全局。
所以在他的地盘上,他让我找不到女儿是易如反掌的事。
下楼后,我看到厨房居然有饭菜,只是冷掉了,但看着新鲜,我温热了一下,就狼吞虎咽地吃了。
饭后,我有些无聊,就到了女儿房间翻看她的照片。我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怎么就这才知道筱晨是我女儿呢……可怎么就到了周远泽身边呢,当年外婆不会把孩子就是送给他了吧?
那夜很晚了,周远泽都没有回来,我就在女儿房间睡下了。
等到我迷糊醒来时,发现周远泽正坐在我旁边,我一看时间是凌晨四点多,真不知道他坐在那多久了。
“真丑。”他拉着我凌乱的长发说。
我别过脸不理睬他。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他把手机递到了我眼前,居然是我在这吃饭时的视频,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毫无淑女风范,吃相太难看了。
我捶打着他,让他把视频删了,他高高举起手机,躲闪着我。我趁机挠他痒痒,他咯咯笑起来,身子一软,手机滑了下来,清脆的声音让我们停下了打闹。
“你是去见筱晨了吧,她一人住在哪里,好不……”我低头下问,就害怕他会发火。
“她很好,也不是一个人,她还不知道你是她母亲呢,她没事的。”
“远泽,我想和你谈谈,其实当年……”时隔多年,我第一次温柔地叫他名字。可是马上被他用嘴堵住了,把我抱回了他的房间,警告我如果不让他满意,就不会听我解释,更不会让我见女儿。
我感觉自己完全被他拿捏了,可是无法反抗,他时而温柔,时而狂暴,很难琢磨,一夜夜和他过,我提心吊胆,更让我觉得自己可耻。
11
六天后,我实在熬不住了,就等远泽上班后,我悄悄来到公司对面的一个咖啡屋,想等着远泽出来,我就不信他不去看女儿。
下午时,他终于出来上了一辆车,我也叫了一辆出租车跟着他。
出租车在一个郊外工厂停下了,我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想让司机调头快走,可是来不及了。
我被他手下勒令下车,几乎是绑着让我上了他的车,他脸气得通红,“居然跟踪我,你等着我的惩罚。”
接下来三天,我被他折磨得暗无天日,“你现在想要女儿了,当年你不仅抛弃女儿,还卖女儿,你拿了那笔钱,身价涨了不少……你那外婆可怜兮兮地说你有多惨,我看都是演戏……你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这个别墅,否则你永远见不到女儿。”
他恨得咬牙切齿,我被他咬得嘴唇都渗出了血,他一次次猛烈地冲撞,几乎让我全身瘫软。
之后周远泽离开了两天,我可以好好喘一口气了,但是一想到被困在这,就万念俱灰。
正当我心神俱伤时,客厅的座机响了,我接起来,是一个女声,“我是周远泽的妈妈,如果你想要女儿,我可以帮你,你记一个号码,找到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打给我,放这电话之前,你说一句不好意思,你打错了。”那头洪亮严肃的声音迅速消失了,电话只剩下了忙音。
我到三楼的卫生间回了电话,“我怎么相信你?”
“你在这举目无亲,相信我是你唯一的出路,当年我反对你们在一起,现在也一样,你和筱晨一起消失了,远泽就可能彻底死心了,他都快四十了……所以我有个要求,你不能回上海,也不能回江苏老家,因为远泽很容易会找到你们。”
“远泽现在监视着我,你有办法帮我脱身?”
“我自有办法,这两天他没来找你,是要出一趟远差,我还可以设法让他多呆几天,我会支开他的人,你趁机溜出来,我把筱晨直接带到火车站来见你,你放心,这点事,我一定会做好。”那头的声音冰冷傲慢。
12
我按照她的指示,一天后到了火车站,见到了筱晨,我怕吓着孩子,抱了抱她,“跟阿姨走,好吗,阿姨一定很爱你。”我哽咽着说。
“奶奶告诉我,你是妈妈,我想和妈妈在一起。”筱晨抱紧我。
远泽的妈妈走近我,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风衣,气质仍然高冷,脸上多了不少细纹。她给了我一个行李箱,“这些都是筱晨的,里面还有些现金,都拿走吧。”
我马上打开箱子,拿出钱袋子还给了她,“谢谢你,我一定会消失,但我不想再让远泽觉得我贪钱。”我牵着筱晨,将永远离开这了。
为了让远泽彻底找不到我们,我辗转了多个地方,杭州,上海,江苏,青岛,最后到了北京,我知道越往北,他就越没辙。
多日的奔波,最终都没个落脚的地方,我只能再去找芳姐。
她是个离异单身女人,在京打拼到了一份家业,见到我时,她不忘数落一番,但还是接过我的行李,帮我抱着熟睡的筱晨上了车。
“我都不知道你为何去广州?说要重新开始,我看是丢了魂。”芳姐边为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边说。
“我至少找到了女儿……以后我还想跟你工作,行吗,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喝了一口汤,哭着说。
“可别哭,我可不相信眼泪,来工作可以啊,我们在做视频和直播,你要比之前更负责,更有水准哦,我甚至可以给你个房间住,暂且不收房租。”
我破涕为笑,紧紧抱住了芳姐。
13
可是女儿经过一路颠簸,加上北方天气干燥寒冷,一下子病倒了。
她时坏时好地高烧了半个月,我小心翼翼照顾她,特别害怕,甚至有些后悔带她出来。
新年来临,芳姐给筱晨买了新衣服和新的画笔画纸,她的精神好多了。午后暖阳时,我们给她穿得暖暖的,带她去北海看溜冰,她瞪着大眼睛,欣喜不已。
她好了,我却不舒服了,开始认为是自己太累了,完全没放心上。
“澜曦,看你精神不太好,可胃口却很好。”芳姐看我吃完饭,放下碗筷说。
等筱晨睡着后,她又来问我,“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到广州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去了那就找到了女儿?”
我把在广州和周远泽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可不好,你不会是又怀孕了吧,我可怜的妹妹!”
我害怕得像站在了万丈悬崖边,到医院检查证实,怀孕的消息真是五雷轰顶。
我当即决定不要,哀求医生给我做手术,可医生说让我冷静后再决定。
我被芳姐劝回了,她不解地问,“你千方百计生下女儿,又历尽艰辛带回了她……同一个男人的孩子,为何就不要这个呢?”
“芳姐,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其实我的身世见不得人,我妈妈年轻时是话剧团的,经常到市里演出,一来二去就和我爸好上了,他是名科室干部,有家室,我妈怀上我时,我爸承诺会照顾她,可他为了升迁到外地,还是抛弃了我妈和襁褓中的我,我妈此后郁郁寡欢,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你妈经历了这种痛苦,你为何又重蹈覆辙呢?”
“我们在小镇根本抬不起头,我成绩好,名牌大学毕业,可每次回来都会听到有人议论我不会找到好婆家,男方不会要我这种家庭的女孩。
我和周远泽在上海相遇相爱,他说过无论我有怎样的家庭,他都接受,但我只告诉他我只有外公外婆,其他事都没有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后,我向他要过钱,都是因为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后来远泽妈妈暗中阻挠……
分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当时想着只要有能力养活这个孩子,就让她好好陪我,再也不考虑婚姻了,我回到小镇,被外婆发现了,她哭天抢地,打骂着我你妈够惨了,你还学她。”
“你外婆说得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我真的爱远泽,再加上不考虑结婚了,就执意把孩子生下来。可没想到,外婆早为我联系好了收养孩子的人家,那时远泽肯定误以为我要送孩子,所以就在暗中操控一切,我外婆当时还要了一笔钱,说是补偿给苦命的我,所以他认定我狠心我贪心。后来实在太想念女儿,就回去找,发现一切线索都没了,到了广州,没想到又遇上了周远泽,落入了他报复我的圈套。”
我告诉芳姐,我只想把筱晨照顾好,不想再负担额外的事了。
14
芳姐上班后,我一个人去过医院,可医生非得让家属签字。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芳姐来找我了,告诉我实在不行,她来领养这个孩子,让我先放宽心。
我不想拖累芳姐,趁她带筱晨去玩了,我跳进了冰河里,我拼命地游,想耗尽所有的力让孩子下来,那刺骨的冷让我很快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周远泽,“你吓死我了,怎么掉到河里去了?幸好我们的孩子没事。”他是那么关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心疼。
但我听了,真的绝望,此后他都在医院照顾我,不离半步,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细心,但我无动于衷。
她只好把女儿带到了医院,在女儿面前,我无法绝情,无法说很重的话。
出院前,我想把过去的事都告诉他,做个了结。可远泽说,芳姐已经告诉他一切了,找不到我时,他就想到了我租的地方,顺藤摸瓜找出了芳姐,然后找到了我。
“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也不会再折磨你,别伤害自己了,我和女儿都盼着你回家,我们一家四口以后好好过。”
“你的家庭不会接受我的,我不想自取其辱。”
“我会让他们接受,其实我的妈妈不是我的生母。我父亲当年在国外和我生母一见钟情,我母亲是穷留学生,白天刷盘子,晚上写论文,可是回国后,我父亲还是和有权有势的家族联姻了,娶了我现在的母亲,但和我生母藕断丝连,后来有了我,所以我一开始也是被排除在家族之外的。
直到我父亲和我的那个姐姐出车祸同时身亡,我爷爷顶住了所有压力,把我从生母那要了回来,当时我刚满六岁,条件是我生母必须永远离开,她就拿着爷爷给的钱再次远走海外……我当时成绩好可以去留学,可我妈不愿让我去。”
“那你妈对你好吗?”
“不错,只是少了点温度,她后来也把我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所以她希望我的婚姻能给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其实我无所谓,直到认识了你……如果像我们这样同命相连的人在情路上注定坎坷,那么我希望到此为止。”
了解了所有的身世真相,我对远泽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对我越来越呵护……
出院后,芳姐没有再收留我,而是带着我租了房子,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才告诉我这是远泽的房子。
我想逃离,已经来不及了,女儿不愿我离开,远泽连哄带骗,他说不会再威胁我,就求我留下。
晚上我带着女儿睡觉,远泽总是挤过来,她说得看着女儿,不让她踢到我的肚子。
平时也老跟着我,无论是去散步,还是去厕所,我都烦了,想要打跑他,可总是被他抓入怀中。
“如果你和我登记结婚,或是马上回广州举行婚礼,那我就不会这么烦你。”他贴过来,搂住我说。
我们的心终于在没有秘密之后又一次靠近,我和远泽注册登记后,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完成了幸福的仪式。
“快点让我亲一下。”休息前,远泽急切地扳过我的身子。
“小心压疼了宝宝。”
“不会的,我会非常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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