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步青教授1902年9月23日出生于浙江温州平阳,是世界知名数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微分几何学派创始人,被誉为"东方国度上灿烂的数学明星"、"东方第一几何学家"、"数学之王"。
苏步青1927年毕业于日本东北帝国大学数学系,1931年获该校理学博士学位,1948年当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1955年被选聘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195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文革期间被批斗,撤掉了复旦大学校长,1978年后复任复旦大学校长、数学研究所所长,复旦大学名誉校长、教授。他曾任多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人大代表,以及第七、第八届全国政协副主席和民盟中央副主席等职。
苏步青一生充满传奇。祖辈从福建同安逃荒到浙江平阳带溪村,父亲苏祖善家靠种地为生,家境贫寒,清光绪二十八年苏步青出生后父母对给全家带来希望的男丁取名为“步青”,也是平步青云之意。父母依靠省吃俭用供其念书,他自己也刻苦努力,在今后的岁月中他的事业不仅平步青云,更是为国家和世界最基础最重要的数学发展,作出了非凡卓越的贡献。当然,他与其日本夫人米子的跨国之恋也为后人所敬佩。
文革期间,苏步青就任复旦大学校长,由于身居高位,苏步青校长是“文化大革命”斗鬼运动中复旦大学第一个挨斗的。
苏校长本是国际知名人士,每逢复旦大学斗前党委书记杨西光,或是斗党委副书记王零,他都必需到场陪斗,而且从头到尾都必须跪在台下。每次他的夫人米子都到场守护着他,散会后马上把他从地上扶起接回家。
仿佛一切冥冥之中皆是天意。张冬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苏步青的。
有一次,上海全市批斗上海市市长曹荻秋,苏步青校长被复旦红卫兵拉上大卡车,押送到斗曹市长的会场陪斗。张冬生早上经过校门口时正好遇见苏校长,当时苏步青身形消瘦,长期的折磨致使体力不支,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但怎么也爬不上卡车。张冬生见状,就先爬上车,然后用手紧紧的抓住苏校长,用力把他拉上卡车。
张冬生非常同情苏校长,他放不下心,便在车上随他一同参加批斗会。散会后,他又陪着苏校长回到学校,他小心的扶着苏步青,托着他下车,生怕苏校长摔倒。苏步青校长感到特别温暖,等所有红卫兵走散后,他才问起张冬生是哪个系的教师,叫什么名字。
张冬生告诉苏校长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儿子苏德明是一个系的。随后,张冬生又扶着苏步青,把他送到家里。苏校长对张冬生很是感激,邀请张冬生有机会就上他家交流思想。
有一天晚上9点多张冬生到苏校长家去看望,身心疲惫的苏校长见张冬生,突然一把紧紧地拉住他,张冬生感到很愕然。
苏步青说:“冬生啊,我每天都被拉出去批斗,晚上只能睡两个钟头,一闭眼就做恶梦,我实在受不了,几次想要和夫人一起上吊结束生命,但都没办法死。我夫人是日本人,她愿意和我一起死,但她不愿意和我一起上吊,她要剖腹自杀,为了怎样死,我们争论了很多次,总是达不成统一意见。”
张冬生听后开导说:“苏校长,毛主席的政策一贯是批评从严,组织处理从宽,现在这种状况肯定不会持续很长,只是暂时的,等待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肯定要恢复您的职务,再当复旦大学的校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冬生这简短地开导,竟点燃了苏校长心中的生命之火,让他看到了严寒后的春天。
苏步青听后十分高兴,提起精神连声道谢:“冬生,感谢你。你说得很对,无论如何我都要顶过去,我有信心活下去。”
从此以后,张冬生每个月便定期去苏步青校长家看望他两次以上,每次去他家时,都会戴上红卫兵袖章,周围住的教师便以为他是找苏校长写交代材料的红卫兵,也不敢举报和阻扰。苏校长每次见到张冬生都十分高兴。他把自己过去的经历,把在日本留学时的生活,以及他对弟子谷超豪(数学家, 2009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的关心,什么事都向张冬生述说一番,把他当成了知心朋友和救命恩人。
苏步青特别讲述了他和夫人米子的故事。
米子是日本帝国大学松本教授的女儿,她不仅相貌才华出众,而且精通插花、书法与茶道,还爱好音乐,尤其是弹得一手好古筝。在一次晚会结束后,苏步青与米子认识了。
有一天她问苏步青:“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学数学呢?你真的觉得那有很多的乐趣吗?”
苏步青回答:“中国的发展需要数学。”这使米子看到,苏步青是一个有责任有抱负的男子。
1927年,东北帝国大学数学系聘请正在攻读研究生的苏步青担任代数课讲师,这使他成为该校历史上第一个兼任过讲师的外国留学生。两个人的恋情成了学校里公开的秘密,不少人为他们祝福。
而那些嫉妒苏步青的人则对米子说:“苏步青是个中国乡巴佬,家里很穷,再说学习好的人不一定将来就会有出息。”
但米子不为所动,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尽快结婚。米子的母亲是一位善良的日本家庭主妇,她认为苏步青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松本教授虽然喜欢苏步青,却觉得他毕竟是中国人,出身又低微,所以对这段婚姻一直很不赞同。在米子的坚持下,最终松本教授还是妥协了。
1928年,这对异国青年终于走到了一起,在仙台市喜结连理。松本米子自此改从夫姓成为苏米子。她知道丈夫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便对他给予精心照料。每当苏步青深夜还在演算、研究,她便轻手轻脚为丈夫端来一杯香茶或是牛奶。结婚不久,苏步青就在一般曲面研究中发现了四次(三阶)代数锥面。这一在国际数学界引起很大反响的成果被人称为“苏锥面”。可以说这是幸福婚姻的结晶。
米子全身心地当起了家庭主妇。为了不影响苏步青,她甚至把自己的古筝、书法等特长都荒废了,只留下了茶道和插花,因为这两种爱好可以有益苏步青的身体和精神。婚后一年,即1929年,米子生了个女孩。
1931年初苏步青已有41篇仿射微分几何和有关方面的研究论文出现在日本、美国和意大利等国的数学刊物上,成了日本乃至国际数学界榜上有名的人物。
松本一家都希望苏步青留在日本工作,东北帝国大学也向他发出聘书。但细心的米子有一天发现从不吸烟的苏步青在抽闷烟,米子便问他有什么心事。苏步青把心里话和盘托出,他不想因一己之私,留在东瀛。令他想不到的是,米子听到了他的打算,并没有阻止,反而鼓励说:“青,我支持你的决定。首先我是爱你的,而你是爱中国的,所以我也爱中国。我支持你回到我们都爱的地方去,不论你到哪我都会跟着你的。”
短短数语,使苏步青格外感动:米子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有了妻子的支持,苏步青一人先回杭州,到浙江大学当教授。后来在惜才如命的教育家、浙大校长邵裴子亲自为苏步青筹到1200块大洋,让他到日本接来了家眷。
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苏步青怒批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几天后,日本驻杭州领事馆一个官员找到苏步青家里。苏步青刚好不在,那个官员以为米子是日本女子比较好拉拢,就说:“作为日本人,不知夫人是否愿意来领事馆内品尝自己家乡的饭菜?我们竭诚以待。”
米子当即拒绝说:“我自嫁给苏君,已过惯了中国人的生活,吃惯了中国人的饭菜。”
来人只得离去。过了几天,又有人前来游说苏步青:“你夫人是日本人,你是日本女婿,日本人不会对你不利的。”
苏步青当即反问道:“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当汉奸?”这话像一把利刃,让对方无言以对。
抗战时期,浙大师生跋涉二千六百多公里到达贵州遵义附近的湄潭,建立了临时校舍。当时的生活十分困苦,苏步青出世不久的儿子因营养不良夭折,米子没有发出一句抱怨。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她就把外婆送给自己作结婚纪念的玉坠子当了,给苏步青添了一件新衣服。
1952年按照苏联模式全国大学院系调整,红红火火的浙江大学被拆分。9月间,离开浙大的这一天,正是下午两时许,浙大的学校领导竺可桢、马寅初与离校的老师们把酒离别,苏步青先生更是第一次拌着白酒让自己喝醉,也许能将解数学题视若无物的苏步青,怎么也解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被调出浙大的这道命题。米子理解丈夫的心情,当他们从杭州坐火车来到上海火车站老北站,看到亲自接站的复旦大学校长陈望道时,以优雅谦逊的语调介绍丈夫苏步青,赢得大家热情的笑声,化解了尴尬的局面。
在中国生活的前几十年里,米子居然没有为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服。“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红卫兵闯进苏家,将他家闹得天翻地覆。苏步青每天被拉上台批斗,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怎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曾想过一死了之。但他一想到米子就挺住了。直到阔别43年,米子在苏步青的陪伴下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里日本。
“人去瑶池竟渺然,空斋长夜思绵绵。一生难得相依侣,百岁原无永聚筵……”这是苏步青在步入百岁之际,为他仙逝的世纪绝恋妻子苏(松本)米子写的诗。
苏步青与夫人米子的故事也让张冬生慢慢懂得人世间的真情,也让他明白苏步青为什么要上吊自杀时,米子而要借口剖腹自杀这不同的方式来阻止苏步青自杀的智慧与真情。
苏步青说:“张冬生是他在‘文革’中唯一能说真话的知心朋友,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朋友。”
直到1970年,张冬生因为参加了“张春桥历史调查专案组”工作,被安排到四川劳动锻炼前,他又去看望了苏步青校长。苏步青依依不舍,深深叹惜道:“冬生,感谢你这些年对我和家人的照顾,到了四川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把党交给的工作做好,搞好生物科研工作,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好好发挥专业特长,等有机会后,再回复旦,我期待着你。”
在这前途未卜的时刻,苏校长的一番安慰,让从小就是孤儿的张冬生感到特别温暖,眼含热泪:“苏校长,您和师母多多保重,我会好好工作,会经常来看您,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在一旁的米子也直擦热泪。
此后,张冬生每逢从四川出差到上海,都会前去看望苏步青。而苏校长每次都设家宴款待,其夫人米子作陪,总是以贵宾相待。可能是日本文化基因中礼节仪式感突出,米子每次见张冬生,都会当着张冬生的面行90°鞠躬大礼,以示对张冬生对苏校长的尊敬和谢意。
有一次,张冬生带着两个女儿和儿子,从四川来上海,前来看望苏步青校长和夫人。由于当时上海副食品缺乏,他还为苏校长带来了一斤黑木耳和30个鸡蛋。苏步青全家非常高兴,苏爷爷更是当面教导张冬生的孩子努力读书,将来学成报效祖国。夫人米子专门拿出精美的日本糖果招待,并送了一斤给孩子带走。
几个孩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的糖果,回到四川后,一天才舍得吃一粒,糖果吃完后就用糖果纸做书签,每天拿出来闻一闻。当张冬生1978年回到复旦大学生物系时,苏步青已官复原职,又当上了校长,夏征农出任党委第一书记,进行了一系列拨乱反正工作,同时倡导民主办校,推动思想解放运动。1981年11月,经国务院批准,学校成为全国首批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单位。1984年,复旦大学成立研究生院。同年,再次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重点建设的10所高校之一。
张冬生的三个孩子此后谨记苏爷爷的教导,在复旦附中住读,经常自习到深夜十二点。后来一个考上了清华大学,一个考取了复旦大学,一个考取了同济大学,没有辜负苏爷爷的教导。
张冬生从“文革”初期认识苏步青校长到2003年苏老去世的30多年里,每逢过年过节,他都不忘记去看望苏校长。苏校长也把他经历的一些重要事情告诉张冬生,相互谈心。
苏校长因年时已高,生病住进华东医院疗养后,张冬生就去医院看望他。每次去看张冬生,苏步青都特别更高兴,常常笑着说:张冬生给了我胜利的信心和战胜疾病的力量。后来,老人身体衰弱,医院拒绝复旦非家属来见苏校长,以便老人安静休养,但张冬生教授总是例外。
直到苏步青102岁高龄,荣归天国,天人永隔,张冬生与苏步青这段特殊友谊才在尘土之中默默生根,在世界的某一偶,守护者老人家安息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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