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回老家了,这一次打算要住一个星期。第三天,这不曾相识的小男孩也刚从远方到来,居住在邻居家里,两家隔着一方碧绿的菜园。见到他时,第一感觉是他的衣着很单薄且陈旧,不是一个很像样的装扮。他从我家门前走过,我和母亲正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母亲说:“这是邻家远嫁湖南李姐的孩子。”母亲说完之后走进了屋内,我继续看着门外的光景。只有穿着深蓝色麻布衣,头裹着淡蓝色毛巾的李奶奶在太阳底下用木棍打着晒得干裂的一捆黄豆。经过三个季节的等待以后,终于有了收获的喜悦。
傍晚,趁着晚霞的余晖往村头走,在村头的空地上。看到小孩们正在要弹珠游戏,那个小男孩眼露艳羡之光站在一旁愣愣地往人堆里看。今日晴空万里,霞光似乎比往常更加充沛。落霞青山,这情景令人热泪盈眶。忍不住拿出手机想拍几张。但位置偏远,角度也不恰当。便越走越近了。
抱歉走到离他有几步远,他后退了几步,眼露怯意,有些惶恐的看着我。“你好啊。”我笑着主动的打了一声招呼,他依然怔怔地站着,没有一句话回应。我也没有再多留心,忙着取景拍几张照片。突然背后响起一个耳熟地声音:“照相的话,你给他一点钱吧。”我回头看是同屯的刘大爷,他指着小男孩跟我说。我心里一咯噔,惊讶地问:“刘大爷,你说什么?”紧接着又问:“我给多少合适?”他笑着回答说:“一百!”我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反感滚涌,立马扭头就走。并且用最不屑的口吻“去”了一声。这些反应如同火药的燃烧一样猛烈迅速。然而,在走了三步以后就当头棒喝地转醒,我怎么变得如此……羞愧与慌乱涌堵在心头。我迅速深呼吸稳住情绪,又转身对小男孩说:“你等一等!”我极速地赶回不远处的家取了前几天路上买的一包未开的饼干和一盒牛奶。再次来到他的跟前。
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呢?那么多的场合和时间,我竟然看不到自己露出的恶劣的尾巴……
当我拿着手机,带着山外现代化的优越感走向他,我无视他的存在,无视他心灵的自尊。以自我为中心的角度,把他的无助、贫困、局促锁进我的自我得意里,然后在QQ空间、朋友圈将他的痛苦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我获得了卑劣的快乐!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掠夺者,理所当然的以强者自居,留给他的是不解和失落甚至是痛苦……
我走向他,距离越来越近,再次露出微笑。如释重负,然而心灵上的负重将永远无法卸下。
我走到了他跟前,说:“你好,我是你外婆的邻居,她让我来叫你回家的,这包饼干和牛奶,我本来想拿到你外婆家的,正好你现在在这里,我就拿来给你了。”说完就将饼干和牛奶递给了他。他双手抱了过去,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我们有了语言交流,随后我顺便问了几句,什么时候来的,读书了没有,朋友是哪个等等。
霞光在山后若隐若现,好像霓虹灯在天边闪烁,显得更加灵动美丽。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哥哥,你照相吧!”我看了一眼他善意的面庞,又看一眼,边摆摆手和微微摇头。几张照片算得了什么呢?我和他刚刚重建了平等的尊严不是吗?我和他现在人格的价码是相等的不是吗?
我说:“不了,不了,我的手机没电了。过几天再拍。大哥哥还有事去朋友,再见。”
“再见。”
抱歉。因为平等的尊严,我编了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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