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人说七十古来稀，她已经八十四岁。因为家里穷养不起，父亲将她送到了老王家，她是在五岁的时候就来到老王家的，那时候老王还是小小王，她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要做小小王的媳妇的，只是那时还不知道媳妇为何物，只是知道要体贴照顾好自己的小相公。

很多年过去了，她在老王家育有二子二女，小小王变成了老王，在三十五年前，她送走了相依为命的老王。大女儿行动不便，小女儿远嫁他乡，并不经常回来探望，在五年前，她送走了自己的小儿子。在三年前，大儿子被确诊为癌症，医生让准备后事。在去年冬天，她被确诊胃穿孔，医生让准备后事。孙子和孙女叫来救护车，县城医院看不了又送往省城大医院，总算是从阎王手里夺回一条命来。只是从此，本就寡言的她话更少了，偶尔看到孙辈们的笑闹，也只是笑容浅浅不再言语。

经常坐在门前，不言不语，别人的问候也不怎么应答。家里人看到了就给人解释说她现在上年龄了，耳朵背，听不到，请人家不要介意。只是谁会去和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计较什么呢？

我看到她的时候，更多的是想躲开。当然，哪怕岁月侵蚀，她也是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只是走近的时候，我总能觉得一种浓烈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所以我总是想躲开。躲的远点再远点。

有时候看见她又觉得很可怜，虽然她幼年也曾承欢膝下，只是时光短暂，不足五年时光就嫁做他人妇，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这一生所有的时光我不知道她是否曾经获得过幸福，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幸福为何物，我知道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也知道每个人都会经历生离死别。可是看见她，我总觉得一个女人所有的悲哀都集中体现在她身上了一样。

疼忍着，苦耐着，睡不着眯着。他们家的女儿也曾对人说，如果几个孙辈不送去抢救也很好，至少不用再一次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恼，也许她们说的是对的吧，也许活着，不悲不喜才是最好的吧？